“好!快起来!”赵高翔欣慰地扶起他。
校场上,寒风依旧凛冽。那六千名被挑选出来的兵卒肃立着,他们大多面容粗糙,神情复杂,脑后都拖着或长或短的辫子——这是被迫屈服于“剃发令”的印记。
赵高翔一身普通的军官皮甲,走到了队伍前方的高台上。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那些面孔上有茫然,有麻木,也有隐藏很深的屈辱与不甘。
“兄弟们!”赵高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脑后这根辫子,不是自愿留的!”他抬手,指向自己的头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话,你们从小听到大!”
台下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许多人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是那些鞑子!是他们用钢刀逼着你们,剪掉了我们汉家儿郎世代相传的发髻,逼着你们留这猪尾巴一样的辫子!”赵高翔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愤怒,“他们不仅要我们的土地,我们的财物,更要我们的衣冠,我们的传承!他们要让我们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我们的祖宗是炎黄,是尧舜禹汤,是秦皇汉武!”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在每个人心中回荡。
“看看你们身边!或许之前,你们各为其主,甚至刀兵相向。但现在,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被逼着剃了发的汉人!我们都成了‘蛮夷’眼中的‘贰臣’!死了,都没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人群中,有人低下了头,有人握紧了拳头。
“但是!”赵高翔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激昂,“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堂堂正正做回汉家儿郎的机会!一个用鞑子的血,洗刷我们耻辱的机会!在我这里,没有新旧之分,只有是否同心抗虏!过去种种,皆是迫不得已,我赵高翔,一视同仁!只要你们拿起刀枪,对准真正的敌人,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就是大明的忠勇将士!”
他指着台下前排的夏完淳和张明远:“夏将军,少年英雄,满腔热血!张将军,迷途知返,忠义可嘉!他们将与你们一同训练,一同杀敌!我们要让那些鞑子知道,汉家男儿的血性,从未冷却!华夏衣冠可以暂时被迫改变,但华夏之心,永不屈服!”
“告诉我!”赵高翔振臂高呼,“你们是想永远拖着这根辫子,被子孙后代戳脊梁骨,说我们是忘祖背宗的懦夫?还是想跟我一起,砍下鞑子的头颅,用战功,换回我们汉家儿郎的尊严?!”
“杀鞑子!雪耻辱!”夏完淳适时地举起佩剑,厉声高呼,目光坚定地扫过麾下士卒。
“杀鞑子!雪耻辱!”张明远紧随其后,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
渐渐地,零星的呼喊汇聚成一片浪潮,六千人的声音冲破云霄,许多人喊得声嘶力竭,眼眶泛红,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屈辱和愤懑全部倾泻出来。夏完淳看着这群被点燃的士卒,心中豪情顿生,更加坚定了要将他们带成一支强军的信念。
赵高翔看着台下被凝聚起来的士气,心中稍安。他知道,思想上的动员远比单纯的军事训练更重要。至于那令人不适的辫子……他私下里也曾觉得,若是剃个利落的寸头,洗漱起来不知多方便。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如今,“身体发肤”的观念根深蒂固,任何对发式的改变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反弹。罢了,他暗自摇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先壮大自身,活下去,赢得胜利,才是首要。
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这支“知耻军”形成战斗力,在即将到来的浙东大战中,成为一支能刺向清军侧肋的奇兵。同时,他也要密切关注福建方向的动静,郑芝龙的态度,以及朝廷的最终决策,将直接决定这场抗清大业的最终走向。春寒料峭,广信城的空气里,已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