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北警震东南 汉心砺孤军
隆武二年的春天,寒意未消,来自北方的紧急军报更添肃杀。
林锐亲自呈上的密报,让广信府衙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清廷已正式任命多罗贝勒博洛为征南大将军,同固山额真图赖,统领包括大量满洲八旗在内的精锐大军南下,剑指浙江、福建!洪承畴在南京积极配合,已调集提督曹存性、总兵李成栋(其部五千精锐亦在征调之列)等大批降将,随军出征,汉军兵力预计超过万数。这才是真正的雷霆万钧之力,远非之前柯永盛、金声桓等部可比。
“博洛……图赖……主力终于来了。”赵高翔深吸一口气,感到肩上的压力如山。历史的车轮正轰然碾来,他知道,原本时空中,鲁监国政权正是在博洛此番攻势下迅速崩解,随后郑芝龙献关降清,隆武帝仓皇出奔最终遇害。如今,自己麾下虽已有三万余兵马(分驻鹰潭、广信及各要点),但面对清廷倾力一击,依旧显得单薄。必须奋力一搏!
他立刻召集幕僚,草拟奏章,以八百里加急送往福州隆武朝廷。
奏章中,他详细禀明了博洛大军南下的严峻军情,着重强调:“……鲁监国虽与朝廷略有藩篱,然其据守浙东,实为我福建北面之屏障。浙东若失,博洛、图赖麾下虎狼之师便可长驱直入,仙霞关虽险,然孤关难支,届时虏骑叩关,闽地震动,陛下安危系于一线!此诚唇亡齿寒之刻,古人明训,不可不察。臣虽兵微将寡,然为国屏藩,愿效尺寸之力。恳请陛下明示方略,若允臣相机策应,牵制虏势,臣当竭尽全力,以保浙东屏障,卫护陛下周全!”
他必须让隆武帝明白,救鲁即是自救。同时,他也需要朝廷的一个明确态度,哪怕只是默许,也能让他的行动更具合法性。
在等待朝廷回复的同时,赵高翔开始了自己的准备。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兵力,正面抗衡博洛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能做的,只有侧击、牵制,以及……抓住人心。他决定从此前收编的近一万两千柯永盛部降卒中,抽调约六千人,组成一支特殊的部队,由夏完淳和张明远共同统领。张明远部原本就有千余老兵,可作为骨干。
然而,当他私下向夏完淳交代此任务时,这位年轻气盛的将领却显露出明显的抵触。
“侯爷!”夏完淳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甘,“为何要让末将统领这些降卒?他们背弃大明,屈膝事虏,脑后还留着那丑陋的辫子!末将……末将宁愿带领新征募的农家子弟,哪怕他们未经战阵,至少心是干净的!”他想起了抗清殉国的父亲,心中对“贰臣”有着本能的排斥。
赵高翔看着眼前这张犹带稚气却目光坚定的脸庞,没有斥责,而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完淳,我知你心气高,恨不能尽斩鞑虏。但你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
他引导夏完淳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熙攘的街道和远处训练的士兵:“你看到的,是‘叛民’。但我看到的,更多的是‘难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过是乱世中挣扎求生的普通军户、农户,刀架在脖子上,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引颈就戮?是我们,是之前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大明,没能保护好他们,才让他们落入了鞑子手中,被迫剃发易服!这难道仅仅是他们的罪过吗?”
夏完淳怔住了,嘴唇动了动,没能立刻反驳。
赵高翔继续道:“再说,兵者,凶器也,关键在于执器之人。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支队伍能成为虎狼之师,还是乌合之众,看的是带他们的将军!你夏完淳,少年英杰,满腔忠义,难道就没有信心,用你的浩然正气,用你的文韬武略,去感染他们,教化他们,把他们从迷途拉回来,变成刺向鞑子的利剑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完淳:“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把这些心藏屈辱、身不由己的汉子,带成一支知耻后勇、为雪前辱而战的铁军!这,比你单纯带领一队新兵,功劳更大,意义也更深远!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才!”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夏完淳心中的疙瘩瞬间解开了大半。他望着赵高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羞愧,有明悟,更有被信任、被赋予重任的激动。他想起老师陈子龙的教诲,再看眼前这位崛起于微末,却敢打敢拼、胸怀韬略、更难得有此见识和格局的侯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认同感。除了老师,这世间,或许真只有赵侯爷堪称英雄了!
“侯爷!”夏完淳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末将明白了!是末将狭隘!请侯爷放心,末将必竭尽所能,将此军带成一支忠勇无畏之师,绝不辜负侯爷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