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缇骑的暴毙,如同一盆冰水浇头,让我彻底清醒。这广宁城,乃至整个北司派往辽东的队伍,已非铁板一块,内里必然生了蛀虫,而且这蛀虫,手段狠辣,消息灵通。若不能将其揪出,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再去质问那名暗桩书吏。我知道,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打草惊蛇。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怒与寒意,表面装作惊魂未定、听从安排的模样,深居简出,暗中却将血刀经内力运转到极致,感官提升至巅峰,如同潜伏的猎豹,仔细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我首先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随行而来的几名北司缇骑和那名负责联络的暗桩书吏身上。辽河河套之行,知情者有限。谁能提前泄露我们的行踪和目的?
接下来的两天,我以“休养伤势、整理案卷”为名,待在馆驿房间,却透过窗缝、利用送饭杂役,密切关注着院内人员的动向。我注意到,一名叫孙老三的缇骑(正是那日幸存但最终伤重不治者的同队袍泽),行为有些异常。他时常独自一人,眼神闪烁,与其他缇骑交谈时也心不在焉,且在我返回后,他曾两次借故外出,时间点颇为蹊跷。
更重要的是,我凭借超常的耳力,在一次他与其他缇骑的低声抱怨中,隐约听到“晦气”、“差点把命搭上”、“早知道……”等只言片语,语气中带着后怕和怨怼,不似寻常的战后恐惧,更像是一种计划被打乱后的懊恼。
疑点骤升!孙老三很可能就是内鬼!但他背后是否还有人?那名暗桩书吏是否知情或参与?
我按兵不动,暗中收集更多证据。我利用一次“伤口换药”的机会,故意在医官面前流露出对孙老三的些许不满,说他临战怯懦,连累同袍。这话很快传开,孙老三听闻后,果然神色紧张,有一次甚至偷偷与那暗桩书吏在院角有过短暂的、神色不安的交谈。
时机成熟了!
第三日深夜,寒风呼啸。我以“有紧急军情需商议”为名,将包括孙老三和那名暗桩书吏在内的所有在广宁的北司人员,全部召集到馆驿的正堂。堂内烛火通明,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众人到齐后,我端坐上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下方众人。孙老三站在人群中,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双手微微颤抖。那暗桩书吏则面色平静,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今日召集诸位,”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冰冷刺骨,“是为辽河河套之事。两名同袍殉职,此事,需有个交代。”
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我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孙老三!你可知罪?!”
孙老三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千……千户大人!卑职不知何罪之有啊!当日激战,卑职也是拼死力战……”
“拼死力战?”我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我问你,出发前一日,你私自离营半个时辰,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孙老三瞳孔骤缩,语无伦次:“卑职……卑职只是去市集买了些干粮……”
“买干粮?”我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小块沾着泥土的腰牌残角,正是那日伏击战中,我从一名被斩杀敌人身上扯下的信物,上面有一个模糊的印记。“这腰牌上的印记,与广宁城中‘永盛货栈’的暗记一模一样!而你孙老三,那日离营,去的就是永盛货栈!你还敢狡辩!”
这腰牌残角是我暗中查验多日才发现的线索,永盛货栈表面是普通商号,实则是王体乾余孽在广宁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孙老三见物证确凿,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千户大人饶命!饶命啊!是……是有人逼我的!他们抓了我的家小,威胁我……要我透露千户的行踪……卑职也是被逼无奈啊!”
“是谁逼你?!”我逼问,目光却锐利地扫向一旁的暗桩书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