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的……”他声音发颤。
“两条路。”我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阴影将他笼罩，“按我说的做，拿着银子，从此消失京城。或者，” 我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如同砂纸摩擦骨头的森然，“立刻让永利赌坊的人，打断你的手脚，扔到西市口。” 我刻意提到“西市口”，那是东厂混混们惯常行事的地方，钱二必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钱二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恐惧彻底碾碎。“小的……小的做！一定按大人吩咐！送到就立刻出城！绝不回头！”
“很好。”我示意档头将他带下去，仔细交代路线和时机（明日傍晚，人最少时）。看着钱二如同逃出生天又似赴死般离去的背影，我知道，第一枚棋子已落子。
陷阱的核心，不在清漪园，也不在信本身。而在于这枚“影字令”所引发的联想，以及信笺中那行看似隐晦的文字。
我铺开一张素笺，选择用左手持笔。左手书写本就笨拙，笔画会显得生硬、扭曲，结构不稳，天然带着一种刻意掩饰、不为人知的意味。这比任何模仿都更能制造出一种“写信人试图隐藏身份”的暗示。
信的内容极短，是我反复推敲的结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惊雷未响，惊雷犹存。欲知虚实，明日西时三刻，西市‘云裳阁’后院恭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示有人在更高处观察曹禺对杜文钊的追杀。
“惊雷未响，惊雷犹存”——净街虎已死，但这句双关，意在让人联想到净街虎生前可能掌握的某个代号“惊雷”的秘密或同伙！
地点选在西市人流复杂的“云裳阁”（一个经营绸缎生意的普通商号）后院，既非官府重地，也非荒僻无人之所，恰到好处地减轻疑心，又便于布置观察和埋伏。
这封由左手写就、语焉不详的短笺，连同那枚来历不明的“影字令”，将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必然在曹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会疑惑：这令牌是什么？净街虎死了，谁在故弄玄虚？净街虎是否真有名为“惊雷”的同伙？他曹禺自以为精妙的追杀，是否从头到尾都有人在暗中窥视？这“云裳阁”后院之约，是陷阱，还是真的有料可挖？
以他傲慢多疑的性格，他绝不会坐视不理。他可能会派亲信探路，但更可能，他会忍不住亲自去一趟！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他要掌控局面！而这，正是我需要的——将他引出清漪园的龟壳。
“云裳阁”后院。我已经让另一名绝对隐秘的心腹，顶着绸缎商的名头，提前一日租下了后院一处堆放杂物的仓库。位置极好，正对后院门，便于观察，又有一条窄巷连通后街。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鱼儿看到香饵，等待那致命丝线的收紧。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南司的庭院静谧得可怕，但我知道，这寂静之下，早已暗流涌动。我就像一个正在编织毒网的蜘蛛，身负重伤，却仍要将毒牙精准刺入猎物的要害。
曹禺……猜疑吧，恼怒吧。然后，乖乖地踏进我为你量身定做的囚笼。
明日西时三刻，西市“云裳阁”。那里，将是你傲慢多疑的坟墓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