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伯爵的鹰钩鼻似乎和埃德加的精明眼睛重叠了,查尔斯爵士的络腮胡又幻化成了另一个陌生勋爵的络腮胡。
名字和头衔如同滑腻的泥鳅,刚在耳边报出,转瞬就从记忆的缝隙中溜走。
党建国只能不停地点头,僵硬的重复着“过奖了”、“承蒙厚爱”、“一定考虑”之类的空洞辞令。
苏珊则是娴熟地游走在他身边,如同一位优雅的舞伴,恰到好处地替他挡掉一些过于露骨的探询,精准地接住一些关键话题,用她纯正的牛津腔和得体的社交辞令周旋其中,将那些试探巧妙地引导向安全的领域。
她低声在党建国耳边提醒着关键人物的姓名和背景,如同一个精准的导航仪。
党建国瞥见周锡年那落寞的身影在远处角落一闪而过,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同情?还是物伤其类?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大厅,像一个巨大镶着金边的鸟笼,而他这只误入的鸟,翅膀沉重。
时间在虚假的热络中缓慢爬行。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谈话的间隙,党建国低声对苏珊说:
“我去透口气。”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走向通往露台的巨大法式落地窗。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清冷而略带咸腥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像一盆冰水浇在脸上,让党建国因室内闷热和酒精,而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露台宽敞,大理石栏杆冰冷。
远处,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在薄雾中连成一片朦胧璀璨的光带,勾勒出九龙半岛起伏的轮廓。
更远处,是沉睡在黑暗中的南中国海。
脚下,总督府花园里精心栽培的灌木,在景观灯下投下怪诞的影子。
城市的喧嚣被过滤掉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持续低沉的背景嗡鸣。
党建国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那种混合着雪茄烟味、香水味和虚伪气息的浊气全部排空。
手指无意识地伸向领口,粗暴地扯了扯那束缚得他快要窒息的领结,昂贵的丝绸领结被拉得歪斜变形。
他倚在冰冷的栏杆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刺激着皮肤。
楼下花园里某个角落似乎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短促而寂寥。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高跟鞋轻叩地面缓步而来。
苏珊也跟了出来,手中端着一杯清水。
她走到党建国身边,将水杯递给党建国。
苏珊低声问道:
“亲爱的,感觉如何?”
党建国接过水杯,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扯出一个疲惫的苦笑,声音沙哑的说道:
“感觉?感觉自己的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苏珊,以后这种场合,能推就推了吧。
一群……一群长得差不多的洋鬼子,围着你嗡嗡嗡,说的全是些没营养的漂亮话,还得陪着笑,累。
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党建国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