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放下搪瓷缸,
直视着陈秀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
“福地洞天?
呵呵,秀梅妹子,这院子啊,
在这‘荒年’里,可是实实在在地救过我们一家子的命!
我哪能拿自己的命根子去换别的东西呢?
你说是吧?”
陈秀梅把“荒年”和“命根子”咬得格外清晰,
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陈秀梅心底。
这话既是陈述事实,更是赤裸裸的警告:
别打我家根基的主意,这是底线!
我的位置,就如同这院子,
是经历过生死考验、不可撼动的!
陈秀梅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闪过一丝尴尬和慌乱。
她连忙低头掩饰,借整理衣襟的动作调整呼吸,
片刻后才抬起头,带着几分讨好,急切地转移话题道:
“李姐姐说笑了,我哪敢要姐姐的命根子……
对了,我带了点南洋那边顶好的锡兰红茶,听说姐姐也喜欢喝茶?
家里有茶壶吗?
我给姐姐泡一杯,尝尝鲜?”
陈秀梅终于抛出了真正的“敲门砖”——
“端茶”。
李春花心中了然,该来的总会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陈秀梅,
缓缓站起身,走到靠墙的条案边,
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白瓷茶壶和两个配套的茶杯。
她将茶壶和茶杯放在两人中间的炕桌上,
动作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茶壶在这里。”
李春花重新坐下,
目光平静地看着陈秀梅,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的说道:
“听说,你们南洋那边,还有香港,做事……
都挺‘老派’的?”
李春花故意用了“老派”这个词,
既是明知故问,也是在给陈秀梅一个台阶。
陈秀梅心头猛地一跳,
巨大的紧张让她手心微微出汗。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陈秀梅深吸一口气,
挺直腰背,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和坚定,
迎着李春花的视线,郑重地回答:
“是的,李姐姐。
不单单是南洋,就是香港,现在通行的规矩,也还是依照‘大清律例’的旧俗。”
她直接点明了“大清律例”,
将“纳妾”这个敏感词,
用最符合当下语境的方式摆上了台面。
李春花点点头,没有立刻说话。
她拿起那个白瓷茶壶,
摩挲着冰凉的壶身,仿佛在掂量着这份“旧俗”的重量。
堂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声音带着沧桑与无奈,却又蕴含着一种当家主母的决断力:
“南洋有南洋的规矩,
香港有香港的规矩,这没错。
可咱四九城,
有新中国的规矩。”
李春花抬眼,目光如炬,沉声说道:
“当年在城楼上那句‘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喊得震天响。
这‘站起来’,可不光是腰杆子硬了,
有些老派旧规,压在女人身上的大山,
也得改一改了。
你说呢,秀梅妹子?”
李春花的话掷地有声,既是在阐述时代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