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泄了气。紧接着,七道浓黑如墨、凝练如实质的烟气,猛地从瓮口冲天而起!霎时间,本就阴霾的天空更是暗了几分,四周温度骤降,刺骨的阴风打着旋儿呼啸而起,卷起地下的灰烬,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陈岁安瞳孔一缩,定睛看去。那七道黑气在半空中扭曲、翻滚,隐约显露出模糊的人形。更令人心惊的是,它们每个的脚踝上都拴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上刻满了细密阴邪的咒文。而它们的天灵盖位置,无一例外,都透出一小截乌沉沉、闪着寒光的针尾——锁魂针!
“好歹毒的手段……”陈岁安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他迅速从随身布袋中抽出一根浸染过雄鸡血和朱砂的麻绳,口中念念有词,手腕翻飞,将那几道试图四散冲击的怨气牢牢缚住,“难怪这浑河两岸邪瘴弥漫,多年不散,原来根源在此……”
通过秘法与这些充满痛苦和怨恨的残魂进行艰难沟通,零碎的记忆画面强行涌入他的脑海:刀疤强为了炼制那伤天害理的“五鬼运财”邪术,按照一个瘸腿妖道的指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七位颇有修为的出马弟子,借他们的怨力滋养邪术。而这七位冤魂之中,赫然便有常九爷那位失踪多年的徒孙——那条曾在浑河河底修炼了整整三百年,早已即将化蛟的黑蛇精!
它的内丹,磅礴而纯净,正是那穿山甲精费尽心机,最后缺失的那一颗关键所在。
陈岁安望着浑河方向那愈发浓重、几乎遮天蔽日的妖气,心头巨石沉坠。完了,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集齐了所有内丹,融汇了数百年道行,如今的穿山甲精,恐怕真的……天下无敌了。
香炉里的三炷香烧得吱吱作响,青烟笔直往上,旋即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得四散。陈岁安与曹蒹葭相对盘坐在老旧的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心神却早已顺着那缕香烟,飘过了千山万水,直往那传说中仙家所在的长白山巅去了。
意念之中,长白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此刻仿佛都在那浩渺的仙家香火里渐渐消融。猛然间,堂口供奉的胡三太爷牌位前,乩身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震颤,手脚抽搐,如同得了癔症。供桌上,特意点燃的三盏引魂油灯火焰拼命摇曳,明灭不定,将整个屋子的光影拉扯得鬼魅非常。
一阵仿佛能冻裂灵魂的寒意扫过,一个苍劲冰冷,不带丝毫人味儿的声音,借着乩身的嘴,一字一顿地砸在两人心头:
“那铁鳞畜生,强夺内丹八十一颗……便是欠下天道八十一笔血债!冤孽缠身,业火焚魂!”那话语如同数九寒天里屋檐垂下的冰溜子,直接捅进心窝子,“明日卯时,天地交泰,阴阳分割,是最后时限。若届时未能了结此妖,张建军那点子残魂,便会被妖物彻底同化,永世镇压在妖腹之中,不得超生!”
曹蒹葭浑身一颤,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却又猛地挺直脊背,朝着牌位“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洁白的额角瞬间一片青紫,渗出血丝,混杂着香灰黏在皮肤上。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求老仙家慈悲,给弟子指一条明路!哪怕用我的命去换……”
话音未落,那原本四散的香烟倏地一凝,竟在半空中汇聚不散,丝丝缕缕勾勒出四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大字——“丹碎魂归,债清缘灭”!
这八个字宛如一道惊雷,炸得曹蒹葭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河腥气的阴风卷入堂口,常九爷那熟悉又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如同耳语般随风雪飘进她的识海:“唉……痴儿啊痴儿……丫头,你听明白了么?那妖物是以他的魂魄为根基,与那八十一颗内丹强行绑在了一处。要救他……就得先‘杀’了他这被妖物侵占的躯壳与道行……碎了所有的丹,方能还清天道债,换他魂魄自由。可这一碎……你俩这辈子,恐怕也就……缘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