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杨文安果然带着五百骑兵来了。他穿着镶金边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被风吹得乱晃,老远就喊:“刘云小儿,识相的……”话没说完,就被埋伏在两侧的突火枪队打懵了。铁弹穿透他的护心镜,带起一串血珠,他嗷地一声栽下马,被石敢当像拖死猪似的拖了回来。
杨文安刚被按在雪地上,就挣扎着喊:“我乃大元顺民!你们不能杀我!哈刺帖将军马上就到,他会把你们挫骨扬灰!”
就在这时,绍庆城里突然响起震天的呐喊。我登上望楼一看,差点笑出声——城墙上的百姓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正用石头砸向元军,梳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半截火折子,把火把扔向垛口的油布,火舌立刻舔上元军的帐篷。更妙的是,满城的墙面上都贴着陆秀夫拟的讨贼檄文,连茅厕的门板上都有,墨迹被晨露打湿,却更显狰狞。
“哈刺帖完了。”张成喘着气跑上来,手里攥着张檄文,他的胳膊被箭射穿了,却浑然不觉,“城里的汉人兵把城门打开了,说要‘清君侧’,现在正追着哈刺帖砍呢!有个叫赵二狗的伙夫,原是被抓来的壮丁,刚才一菜刀劈了哈刺帖的亲卫,还抢了他的马!”
我让人把杨文安拖到城下,他看着满城的檄文,突然号啕大哭,却不是悔悟,只喊:“哈刺帖这狗东西!说好同守三个月,他竟自己跑了!”
“晚了。”我把断水剑架在他脖子上,剑刃映着城墙上飘动的宋旗,“你看,百姓心里的旗,不是你能捆住的。”
城门口,投诚的元军正帮着义军搬粮食,有个老兵举着檄文给孩子念:“……凡通敌者,剥皮实草,悬于城门……”孩子似懂非懂,却跟着喊:“杀汉奸!”那孩子正是周铁的小儿子,昨夜周铁冲进陷阱救人时,这娃竟拿着把小刀,死死咬住一个元军的脚踝。
突然有个俘虏挣开绳索,捡起地上的弯刀就往我这边扑,嘴里喊着“为大汗尽忠”。周铁眼疾手快,一矛捅穿了他的肚子,那俘虏却偏过头,死死盯着杨文安:“杨大人!你说过保我全家……”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杨文安却突然笑了,笑得肥肉乱颤:“刘云,你以为赢了?忽必烈大汗的铁骑马上就到!这钓鱼城,这绍庆,迟早都是大元的!”
我没理他,只对着众将士道:“把杨文安和不降的元军拉去莱门口,让百姓认认。凡手上沾过百姓血的,一律砍了。”
莱门口的雪地上很快堆起了人头,杨文安被捆在旗杆上,看着自己的亲信一个个被砍头,脸白得像纸。有个瞎眼的婆婆被人扶着过来,她的儿子原是守城的兵,被杨文安诬陷通敌,砍了头挂在城门上。此刻她摸索着摸到杨文安的脸,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硬生生撕下块肉来:“畜生!我儿死得好惨啊!”
石敢当想拉开她,却被我拦住。看着杨文安疼得满地打滚,我突然想起刚穿越时看到的史料——上面说杨文安降元后官至四川宣慰使,活了八十多岁,子孙满堂。
“将军,斥候回报,哈刺帖带着残兵往泸州跑了。”张成捂着流血的胳膊过来,“要不要追?”
我望着东川的群山,晨雾里,仿佛有无数面宋旗正在升起。“不追。”我翻身上马,断水剑指向西方,“让泸州的百姓看看,通敌的下场。”
新投的义军们正学着骑马,有个少年摔了三回,却咧着嘴笑,他的爹被元军的马蹄踩死时,他还在娘怀里吃奶。此刻他手里的长矛上,正挑着王虎的人头。
风掠过城头,带着雪的凉意,却吹得人心里发烫。我知道,忽必烈的铁骑迟早会来,崖山的风浪也终究要面对。但至少此刻,看着莱门口百姓们举着的宋旗,看着少年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就算改不了结局,也要让这些汉奸知道——有些债,迟早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