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绕过一丛紫花藤,就听见“别动”——声音清泠得像刚从泉里捞出来的冰。
我猛地停步,低头见脚边开小白花的草,叶片边缘泛紫,正是课本里提过的断肠草。
抬头看,山泉边的大青石上坐着个姑娘,该是阿黎。
她穿洗得发白的素布裙,裙摆沾着深绿草汁,药篓里露着半截银药匙,还有几株带尖刺的草药。
乌黑的头发用木簪挽着,额前两缕碎发被山风吹得轻晃。她指尖细白,沾着墨绿色药汁,正捏着细银针对着青灰色石头戳探,眉峰微蹙,没注意到我们。
“我们……来寻能治皮癣的石粉。”我按马哥的话开口。
阿黎这才抬眼,目光带着警惕,像受惊的小鹿却透着韧劲:“这石头磨的粉只能治轻症,溃烂了要加苦参和蛇床子煮水敷。”
她说着从药篓里拿出个小陶罐,打开盖子:“这就是那石头磨的粉,你们要就拿去,不管用别再来寻了。”
我接过陶罐,蹲身往怀里放时,指尖碰到青石堆的缝隙——拂开薄土,是块拳头大的石头,泛着青绿色乌光。
用指甲划了划,没留下道印子;敲了敲,声音比青石脆,还带着淡淡金属味,跟课本里的稀土矿石图片很像。
“这石头……”我抬头想问阿黎,却见她已低头摆弄草药,用银匙刮着紫叶绒毛,没理我。
“这石头不像能治癣的,捡它做什么?”白砚小声问。
“说不定能改良兵器。”我把石头揣进怀里,没多解释——对义军来说,这可能是救命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王婉婉念叨:“阿黎看着冷,倒懂草药,就是没帮上找硬石头的忙。”
我摸了摸怀里的石头,心里存了个念想:下次再来,得问问她这石头的来历。
回到铁匠铺,李铁匠把阿黎给的石粉掺进铁水,新打的柴刀还是软,劈两下就卷了刃。
我盯着废铁堆发愣,忽然想起怀里的石头,找錾子小心敲下点碎屑,碾成末递过去:“李叔,试试这个,死马当活马医。”
李铁匠将信将疑把石末拌进铁砂,熔炉的火“轰”地旺了,风箱声扯得老长,火星子溅在地上,烫出小黑点。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举着新打的客家刀冲进来,刀刃泛着淡青光,对着废铁甲一挥,“当”的一声劈出豁口,刀身都没晃。
更让他激动的是,掺了石末的突火枪连开三枪没炸膛。他红着眼眶拍我的肩:“这石头是真宝贝!咱们的兵卒终于有能用的兵器了!”
白砚凑过来摸了摸刀身,又掂了掂突火枪,眼睛亮起来:“就捡了一块?得再去罗霄山找马哥和阿黎,多找些!”
我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半块石头,刚点头,王婉婉就跑进来,布包沾着尘土,额头全是汗,脸色急:“城里探子来报,元军探马总在城西转悠,还抓了两个砍柴的山民,怕是要摸咱们的布防!”
“方才我过来时,东城门的元兵多了不少,盘查得更严了。”
李铁匠手里的刀顿了顿,“当啷”一声磕在铁砧上。
我捏紧怀里的石头,指腹蹭过青绿色石面——这“宝贝”来得正好,可寻更多石头的路,怕是难走了。
我抬头看向白砚和王婉婉,心里渐渐有了数:明日得先绕去石桥附近,看看探马的巡逻规律,能避开就找阿黎问深滩的路。
浅滩只找着一块,说不定深滩藏着更多。还得跟李叔说,多备些装石末的陶罐,找着了分批运回,别一次带太多,免得被探马搜着。
夜风吹过铁匠铺,风箱声停了,远处赣江的水声里,都藏着紧绷的气息。
我摸了摸怀里的石头,又想起阿黎清冷却专注的眼睛——明日再去山泉边,或许她能指条更安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