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州志》现世?残页勾勒新法理
开武十二年深冬,参政司东厅密室的兽首铜锁应声而落。玄铁烛台上,九枝蟠螭烛火明灭不定,将赵普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切割成深浅不一的沟壑,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幽暗中泛着冷冽的光。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微微发颤,拂去紫檀木匣上经年累月的积灰。匣盖开启的刹那,一股混合着松烟墨香与陈年血腥气的气息扑面而来,恍若打开了一扇通往往昔的时空之门。匣内,一叠泛黄的纸页整齐地码放着,正是陈琅毕生心血 —— 未竟的《九州志》手稿。
赵普的指尖轻轻抚过扉页,那行狂草书写的批语依然力透纸背: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急,亦不可缓。 字迹旁,一枚暗红色的血指印历经岁月侵蚀,却依旧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随着书页翻动,一行惊世骇俗的文字跃入眼帘:
秦汉郡县,如铁板一块,重压于民;唐宋州道,似乱麻一团,纠缠于政 —— 皆非长久之策!当裂土分权,仿军工之巧思,设为六层齿轮!中央为轴,地方层层咬合而转,方能上令下达,下情上传,如臂使指,浑然一体!
下方,一幅精妙绝伦的帝国行政架构图徐徐展开:省 — 州 — 县 — 镇 — 乡 — 村,六级架构环环相扣,权力分割而又相互制衡。然而,图至
级之处,墨迹突然变得斑驳模糊,宛如一幅被岁月侵蚀的古老画卷。仔细端详,那些晕染的墨痕间似乎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分明是鲜血与墨汁交融的印记。
赵普的鼻尖微微抽动,恍惚间,当年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病榻之上,陈琅咳血不止,却仍执着地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勾勒着帝国的未来蓝图。颤抖的指尖,滴落的鲜血,与未干的墨迹融为一体,化作这张残缺却震撼人心的图纸。
老相国心头一紧,眼前依稀浮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位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仍旧为帝国鞠躬尽瘁的挚友,亦是宿敌;那位将毕生心血都倾注于这张图纸的帝师,陈琅。
二、金銮辩法?血稿化作新诏书
数日后,太和殿朝会。
鎏金铜鹤香炉腾起的龙脑香雾中,赵普蟒袍玉带,足踏青砖上蜿蜒的蟠龙浮雕,手中《九州志》残稿的边缘已被摩挲得发毛,暗红血渍与墨痕交织成诡异的纹路。
他立在蟠龙金柱之下,目光如炬扫过群臣,突然将怀中泛黄舆图奋力抖开,展开的瞬间,陈旧的绢帛发出干裂的脆响。
诸位同僚,且看! 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殿,震得殿角铜铃嗡嗡作响。指尖如铁杵般重重戳在舆图上安禄山昔日藩镇的位置,
前朝之弊,皆在权柄过重!郡守独揽军、财、民三权,方致安史之乱;节度使更是集察访、转运、刑狱等大权于一身,终成五代百年乱源!
话音刚落,他猛然抽出袖中骨笏,那白玉雕成的笏板在晨光中泛着森冷的光泽,恰似出鞘的寒刃,狠狠地劈向一旁侍卫展开的新行政架构图。
臣依帝师陈琅遗策,恳请陛下设立十二行省,实行三司分权!
布政使司,掌钱粮民政,其账册,需与中央度支院,严丝合缝!(齿尖啮合)
赵普突然伸手扣住身旁立柱,指节捏得青砖簌簌落粉:“每月朔望,布政使司需遣八百里加急,将田赋账册送至度支院。若有分毫差错 ——” 他目光如鹰隼掠过群臣,“户曹先生腰斩,主官剥皮楦草!”
按察使司,管刑狱监察,其判牍,需受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复核!(齿槽咬紧)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袖中甩出一叠皱巴巴的案卷,羊皮纸在殿中纷飞:“看看这些冤魂!某州刺史强占民田,竟将告状老农屈打成招!从今往后,按察使司的刑具,要先过刑部验看!” 他一脚踢翻案前铜鼎,炭火迸溅间厉声道,“若敢私设廷杖,便用此鼎烹了主审官!”
都指挥使司,辖屯田戍卫,其兵符,需由圣上与军务院双印方可调动!(齿根楔入)
赵普猛然撕开玄色锦袍,嶙峋胸骨间三道狰狞箭疤如赤色蜈蚣盘踞:某还记得那赵宋建隆三年,某以参政知事之身督战澶渊,竟遭节度使私调的叛军暗算! 他攥紧腰间玉带狠狠一扯,金丝暗纹绦带应声而断,彼时某官居枢要,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寻常百姓又当如何?
苍老指节叩击案上锈迹斑斑的青铜兵符,铿锵之声震得案头朱砂砚泛起涟漪:从今往后,这调兵虎符须得双龙印玺同时嵌入凹槽 —— 缺半分契合,十万大军也休想挪动半步! 话音未落,兵符已被重重掼在青砖地上,裂纹如蛛网蔓延,残片迸溅之声久久回荡在空荡的议事厅。“三司,各司其职,又互为掣肘,如齿牙相锁,再难形成地方割据之势!” 赵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袍角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半卷染血的帛书,正是陈琅临终前用指血写下的密奏。
右参政陈恪执掌军机重权,闻言并未即刻表态,而是微阖双目沉思片刻。须臾,他缓缓睁开眼眸,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无声的回应,恰似千钧之诺,默认了这一至关重要的决策。
殿中却一片哗然。度支院使楚泽踉跄着冲出班列,官帽歪斜,手中象牙笏板几乎戳到赵普鼻尖:“左相!如此一来,州府之权,岂非形同虚设?”
“问得好!” 赵普突然狞笑,染血的稿页在他手中翻飞如蝶,终于停在州县层级批注处。陈琅用朱砂写的字迹早已晕开,却依然狰狞如血:
“州,非治权,乃传动之轴也!上承省司之令,下驱县衙之政;县,则为末梢之小齿轮,转政令于乡镇,达于阡陌!权分,则上下通达;权分,则积弊自散!”
他突然凑近楚泽,呼出的热气喷在对方脸上:“楚财相可知?齿轮虽小,若卡了沙石 ——” 他猛地攥住对方手腕,“整部国器,都要崩断!”
右参政陈恪倏然起身,玄色锦袍猎猎鼓荡如战旗,袖间罡风卷得案上文书簌簌翻飞。他鹰目圆睁,铁掌轰然拍落檀木案几,青铜酒樽相撞发出清越鸣响:今日军务院歃血立盟!帝师所着《九州志》即为治军圭臬! 话音未落,已阔步至左参政身侧,掌心如磐按在其肩头,愿与兄台共参机要,细拟都指挥使司章程,涤荡军政沉疴!
殿堂之内,死寂沉沉。御座之上,柴熙诲徐徐取下冕旒,苍白面容显露无遗。龙袍之下,手指微微震颤,最终,将象征皇权至尊的镇国玉玺,用力掷于御案之上。青玉碰撞之声清脆刺耳,惊飞檐下栖息的宿鸟,玉玺在案上滚动半圈,最终停在《地方六层制诏》草稿的朱砂批红之处。
“—— 准奏!即刻昭告天下,颁行《地方六层制诏》!”
三、血肉筑阶?六级铁律烙山河
新诏如雷霆破空,三月之间,江淮大地已被血色浸染。扬州知府曹喜燕仗着开国勋贵曹元显后裔的身份,公然抗旨拒交兵权,更勾结地方豪强,悍然围攻新设的按察使司衙门。府衙门前,叛军的旌旗遮蔽了半座城池,箭矢如蝗般掠过城头,将青天染成暗红。城中百姓蜷缩在巷陌深处,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如同置身炼狱。
赵普得讯后,即刻携三柄御赐尚方宝剑,连夜疾驰南下!他的马队踏碎三更的月色,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如战鼓轰鸣。每过一座驿站,便换乘一匹快马,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尽是决绝之色。
扬州粮库:赵普以 “布政剑” 当即将负隅顽抗的知府斩杀。查抄时发现,其私藏的军粮,竟足以支撑叛军围城半年之久!粮仓的厚重木门被撞开的瞬间,霉味与陈米的气息扑面而来。上万石军粮堆积如山,麻袋上印着 “官粮” 字样,却成了叛军谋反的底气。曹喜燕临死前仍目露凶光,破口大骂,赵普剑锋一挥,猩红的血溅在金黄的谷堆上,宛如一幅惨烈的画卷。
扬州闹市:“按察剑” 出鞘,与知府狼狈为奸、篡改田册、鱼肉乡里的十三家豪强,被当众绞杀于市曹。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纷纷叫好!刑场四周挤满了人,老人们拄着拐杖,眼中含泪;青壮们握紧拳头,高声呐喊。当绳索套上豪强们的脖颈时,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些往日作威作福的人,此刻面色如土,双腿发软,在百姓的唾骂声中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扬州城外军营:“都指挥剑” 寒光一闪,那名暗通赵宋余孽、妄图煽动兵变的副将,首级被斩落于辕门之外,三军将士无不震慑。辕门前,副将还在声嘶力竭地蛊惑军心,忽见赵普策马而来,剑光如电。头颅落地的瞬间,温热的血柱喷溅在军旗上,染出刺目的图案。剩余将士齐刷刷跪倒在地,营帐内外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