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签吧。” 窦仪忍不住低声劝道,眼角的余光瞥见张允按在铁尺上的手 —— 再拖下去,谁也不知道柴熙诲会做出什么事。
柴宗训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颤抖着在诏书上写下 “柴宗训” 三个字。墨迹未干,柴熙诲便一把夺过诏书,递给窦仪:“窦御史,传国玉玺在此,请诸位三公见证,盖印。”
传国玉玺被捧到案上,玉质温润,印面刻着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篆字。柴宗训看着窦仪拿起玉玺,在诏书落款处重重一按,鲜红的印泥如同鲜血,彻底封死了他回天的可能。
“诏 —— 书 —— 宣 —— 读!” 张允的声音响彻政事堂,门外的内侍捧着诏书,快步走到庭院中,面对等候在外的文武百官与甲字军士兵,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德薄,难承天命,皇弟熙诲,平定燕云,诛灭辽王,功盖寰宇,民望所归,今禅位于皇弟……”
诏书读到 “禅位” 二字时,宫外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甲字军士兵率先跪拜,文武百官犹豫片刻,也纷纷跪倒在地,连三公重臣都垂首叩拜,没人再敢看站在堂内的柴宗训。
柴熙诲接过盖好印的诏书,大步走出政事堂,鎏金铠甲的甲叶碰撞声与 “吾皇万岁” 的呼声交织在一起。他走上紫宸殿的丹陛,在满殿烛火的映照下,缓缓坐上那把象征天下权柄的龙椅。
坐下的瞬间,他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日头已偏西,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却没在他眼中映出半分喜悦。那双曾因斩杀辽王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野心 —— 这江山只是开始,他要的,是比先帝更辽阔的疆域,是让大周的火器威名,传遍四海。
四、政学叹惋:孤臣闭目感沧桑
政学后堂的门依旧锁着,陈琅坐在窗前,听着宫外越来越近的 “吾皇万岁” 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案上的《贞观政要》还摊在 “君道第一” 篇,“民为邦本” 四个字被他的指尖摩挲得发毛。他想起三年前政学初建时,柴宗训握着他的手说 “太傅要为大周培养能安百姓的栋梁”,想起李默等学员在明伦堂争论 “如何制衡兵权”,想起自己曾以为能用文智挡住武夫的野心。
可如今,学员们的鲜血染红了宫门,禅让的呼声盖过了民生疾苦,那个曾在幽州立誓 “护百姓” 的柴熙诲,终究成了权欲的奴隶。
“大周…… 终究还是变了。” 陈琅轻声叹息,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槐叶。他抬手合上《贞观政要》,将脸转向墙壁 —— 他不敢再看殿外的天空,怕看见那片曾属于柴荣、属于无数忠魂的江山,如今却换了主人,没了往日的清明。
后堂的寂静里,只有宫外的欢呼声断断续续传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这位老臣最后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