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能去!” 陈恪急道,“丁字军管着硫磺、硝石,若是造太多杀器,将来不知要多少人丧命……”
“你得去。” 陈琅打断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紫金山下的政学署 —— 那里的学员正在操练,青布襕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你不去,他会派别人去,到时候火器造得更多,且无人能盯着。你去了,至少能在配料、工期上做些手脚,比如把硫磺配比降些,把工期拖些,别让他太快造出足以屠城的杀器。”
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铜符,符上刻着 “军器监” 三字,递给陈恪:“这是先帝赐的监造符,凭此符,你可查验任何火器工坊的账目。记住,盯着火器库,别让百斤重型轰天雷造过五十门,猛油火柜也得控制数量 —— 这些东西,杀敌人,也杀百姓。”
陈恪接过铜符,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突然明白父亲的深意。他原以为这是绝境,却没想到父亲早已想好制衡之法 —— 让他入丁字军,不是妥协,而是打入柴熙诲的后勤命脉,悄悄筑起一道防线。
“可柴熙诲心思缜密,若是发现我动手脚……”
“他不会发现。” 陈琅拿起案上的《武经总要》,翻到 “火器篇”,“你就说‘按《军器法式》,硫磺过量易炸膛’,他只知求威力,不懂造器的细节,定不会疑你。再者,你是他‘请’去的,他为了牵制我,也不会轻易动你。”
夕阳透过窗棂,落在父子二人身上。陈恪攥着铜符,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 —— 这不仅是督造火器的差事,更是制衡柴熙诲、保护百姓的责任。
“儿子明白了。” 他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定不让过多杀器流入军中。”
陈琅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重新拿起那幅重型轰天雷图纸。指尖划过 “百斤火药罐” 的字样,他轻轻叹了口气 —— 这场权力博弈,终究还是要靠血肉与火器来收场。窗外的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图纸上,恰好盖住了 “威力翻倍” 的批注,似是在无声地抗议这即将到来的杀戮。
三、营中布局:五军各司筑防线,暗棋藏锋待时机
三日后,五大王牌军已陆续进驻指定营地。
甲字军的营地紧挨着帅府,杨延贵正率士兵操练突火弩齐射 —— 三百具弩箭同时破空,箭雨穿透五十步外的皮甲靶,密集得如同一面铁网。他握着腰间的 “天子门生” 腰牌,目光扫过士兵们手中的火器,心中清楚,这支部队不仅是护卫,更是柴熙诲制衡其他将领的利器。
乙字军的炮台工地则一片热火朝天。潘惟正光着膀子,指挥工匠安装重型轰天雷投射机,铁制的机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名工匠捧着硫磺袋跑来:“将军,陈大人说硫磺配比得按《军器法式》来,不能加太多,否则容易炸膛。”
潘惟正皱了皱眉,却也没反驳 —— 陈恪是柴熙诲亲自任命的,他虽不忿文官管军务,却也不敢违逆帅令。只是他没看见,陈恪在账目上悄悄把 “硝石三成” 改成了 “硝石二成五”,那细微的差别,足以让火药威力降下一截。
丙字军的骑兵则在沧州以北的草原上疾驰。曹元显率部演练包抄战术,突火骑弩的箭镞擦着地面飞过,在草地上留下一道道浅沟。他望着远处契丹营地的炊烟,眼中满是战意 —— 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柴熙诲试探契丹实力的第一步。
戊字军的营地则藏在密林里。张允正对着一群暗探训话,手中的铁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凡神机军将领与金陵往来的书信,都要查;朝堂上主和派的动向,也要报。谁漏了消息,这把铁尺,就送谁去见阎王。” 暗探们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畏惧 —— 他们都知道,张允的手段,比原军情司狠辣百倍。
而丁字军的火器工坊里,陈恪正拿着铜符查验硫磺库存。管事捧着账目上前:“陈大人,按帅令,今日要调五十斤硫磺去乙字军造轰天雷。”
陈恪翻开账目,笔尖在 “五十斤” 旁轻轻划了个圈:“按《军器法式》,每日硫磺调用不得超过四十斤,今日先给四十斤,余下的明日再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在账上注明‘防炸膛,减量调用’,免得帅府查问。”
管事连忙应下,却没注意到陈恪眼底的忧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要挡的杀器,还有很多。
暮色降临时,五大王牌军的营地亮起了灯火。柴熙诲站在帅府的了望塔上,望着五处营地的火光,眼中满是得意 —— 这十万人的神机禁军,这五大王牌,终将成为他横扫契丹、掌控大周的利器。他却不知道,在丁字军的火器工坊里,一枚小小的铜符,正悄悄改变着火器的威力;在齐王府的书房里,一位白发老者,正对着舆图,谋划着最后的制衡之策。
夜风卷着黄河的水汽,吹过帅府的旗帜。“神机禁军” 四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却也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