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建 ‘金陵政学’ !” 陈琅突然高声道,朝笏重重磕在金砖上,“昔世宗皇帝曾立宏愿: ‘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 。今设政学,分 ‘军政’‘民政’‘律法’ 三科,选科举进士、军中寒门子弟入学,教文官懂兵法、知军务,免被武将裹挟;教武将明法度、晓民生,免恃功乱政。文武相济,权责分明,方是践行世宗遗志、牧住军权 ‘猛虎’ ,保大周百年安稳之策!”
“荒唐!” 柴熙诲猛地拍案而起,银甲碰撞声震得殿柱嗡鸣,“如今契丹压境,河北需加紧练兵,甲字军扩编还缺粮饷器械,此时建政学,是浪费人力财力!军学培育的将领忠心耿耿,何来 ‘恃功乱政’ 之说?陈太傅这是故意挑拨文武关系!”
他的目光如刀,直刺陈琅:“政学若建,岂不是要插手军务?军权归大都督府,这是三公议定的规矩,太傅想改规矩不成?”
陈琅毫不退让,迎上他的目光:“臣不敢改规矩,只盼守规矩。大都督府掌军权,却需受中枢制衡 —— 粮草由朝市司调配,军械由盐铁司供应,监察由御史台负责,这才是先帝定的规矩。如今河北三司被架空,军权独大,才是坏了规矩!建政学,正是为了让文武官员各司其职,守住规矩!”
殿内瞬间分成两派。
文官们纷纷附议,吕余庆捧着《大周刑统》道:“《刑统》载 ‘文武相制,天下太平’ ,政学之设,合情合法!” 连几个中立的武将也犹豫着开口 —— 护驾军副将王全斌道:“军中确有将领不懂民政,征粮时与百姓起冲突,若有懂政的人协同,倒能少些麻烦。”
柴熙诲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支持陈琅,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有力的理由 —— 建政学听起来全是为了大周安稳,若强行反对,反倒显得自己 “怕制衡”“想专权” 。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符太后开口了。她端坐在凤椅上,凤袍垂落如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太傅所言极是。文武相制,方能长治久安。准建金陵政学,校址设于紫金山下,与军学隔秦淮河相望 —— 军学教 ‘战’ ,政学教 ‘守’ ,二者相辅相成,共护大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柴熙诲,语气缓和了几分:“河北练兵之事,哀家与陛下已知晓,朝市司会尽快拨付粮饷,不耽误甲字军防务。”
柴熙诲握紧剑柄,指节泛白。符太后开口,又有多数官员支持,他若再反对,便是抗旨不尊。只能咬着牙,躬身道:“臣,遵旨。”
朝会散去时,柴熙诲走在最后。他望着陈琅与文官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冷意 —— 不就是建个学堂吗?能翻出什么浪?他没看见,陈琅在路过殿门时,悄悄将一枚刻着 “政学署” 的铜符塞给了窦仪;更没察觉,符太后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悄悄对柴宗训道:“这政学,是你义父为你埋下的最后一道防线,万不能丢。”
陈琅走出紫宸殿,楚泽早已候在宫门外。春风拂过,带着秦淮河的水汽,楚泽低声道:“殿下,紫金山下的校址,年前已按您的吩咐修缮过,学员名单也已备好,只待陛下旨意。”
陈琅点点头,目光望向紫金山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秦淮河如丝带般缠绕山脚,军学的旗帜在河东隐约可见,河西的政学旧址,正等着迎来新的生机。他知道,柴熙诲此刻定在轻视这所刚获准建立的学堂,却不知,这所学堂里走出的人,终将成为制衡军权的关键力量。
“告诉窦仪,第一批学员优先选懂算术、知律法的,” 陈琅的声音随着春风散开,“军政科的课程,要加 ‘边地防务’‘粮草调配’ 两门,让他们早日熟悉北边的情况。”
楚泽躬身应下。他看着陈琅的侧脸,晨光落在那几缕白发上,竟似有了几分光芒 —— 这位退隐的帝师,从未真正离开过。他用一所学堂,为大周埋下了希望的种子,也为少年天子,筑起了一道抵御 “猛虎” 的防线。
而此刻的宁王府中,柴熙诲正将案上的茶杯摔得粉碎。裴度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王爷,政学不过是所学堂,翻不了天。咱们只要抓紧甲字军,掌控河北粮饷,陈琅就算有再多谋划,也动不了咱们的根基。”
柴熙诲盯着地上的瓷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裴楷,加快河北盐铁司的接管,甲字军扩编的粮饷,三日之内必须到位。陈琅想建学堂制衡我,我便让他看看,军权在手,什么学堂都没用!”
春风吹进王府,卷起地上的瓷片,却吹不散柴熙诲眼中的戾气。他不知道,紫金山下的那所政学,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他权欲之路上最大的阻碍。而陈琅此刻站在宫门外,望着紫金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