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里的柴宗训,也听到了流言。
内侍在他耳边低语 “外面都叫齐王‘陈半帝’” 时,他正握着先帝留下的玉斧,指节泛白。他想起柴熙诲的话,想起陈琅深夜入宫的身影,想起符太后递披风的传闻,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可他不敢问,也不敢查 —— 他知道,自己没有处置陈琅的权力,甚至没有质疑的勇气。
“知道了。” 柴宗训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让侍卫去街上看看,别让百姓再议论了。” 内侍躬身应下,转身离开时,看到少年天子望着窗外的齐王府方向,眼神里满是迷茫与无力。
三、陈恪入虎穴:少年藏心机,伴读探虚实
荣王府的书房里,柴熙诲正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陈恪穿着一身青色儒衫,身姿挺拔,眉眼间像极了陈琅,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沉稳。他双手抱拳躬身:“恪弟见过兄长,今后愿伴你读书,为你分忧。”
柴熙诲眉眼弯成月牙,快步上前拉住陈恪的手,语气里满是欣喜:“咱们自小一起长大,还这么见外做什么?如今你来了,我这书房也热闹些。” 说着,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快坐,咱们好好叙叙旧。”
陈恪坐下,端起茶杯却不喝,目光柔和地看着柴熙诲:“这些年在陈府,常常挂念你。如今能陪在兄长身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这话让柴熙诲心头一暖,想起儿时与陈恪在陈府嬉戏的时光,还有寿州之战中两人相互扶持、出生入死的场景。那些过往,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
“你既来了,咱们兄弟间也得立些规矩。” 柴熙诲收起笑容,语气郑重,“我看书时,你陪我一同研读;我练箭时,你与我切磋;我与张允议事时,你也旁听 —— 但有一条,无论何事,咱们都要坦诚相待,明白吗?”
“学生明白。” 陈恪躬身应道,眼底满是信任。他知道,柴熙诲让他旁听议事,不是试探,而是出于过命的交情。可他也清楚,如今父亲被流言缠身,家里又陷入困境,他这个做儿子的,即便面对至交,也得留些心眼,想办法为陈家化解危机。
当晚,陈恪陪着柴熙诲看《北伐策》。柴熙诲指着地图上的汴梁,问道:“你父亲常说北伐要‘稳扎稳打’,你觉得,咱们甲字营能不能明年就突袭汴梁?”
陈恪凑近地图,手指划过江淮的路线,缓缓道:“兄长,甲字营虽锐,却只有五千人,赵宋禁军有十万,若没有藩镇相助,没有粮草支撑,突袭汴梁就是自投罗网。家父说‘兵者,国之大事’,不能冒进。这一战,咱们得从长计议。”
这话既符合陈琅的主张,又没直接反驳柴熙诲,让柴熙诲挑不出错,只能哼了一声,继续看策论。陈恪站在一旁,悄悄记下《北伐策》上的标记 —— 柴熙诲在海州、郓州画了圈,显然是想联合赵宋内部的反对势力,这与父亲让秘察局查的 “赵宋探子动向”,正好对上。
深夜,陈恪回到陈家,悄悄把记下来的情报递给陈琅。陈琅看着纸上的圈点,眉头皱得更紧:“他果然跟赵普有勾结。海州是赵宋水师的驻地,郓州是赵光义的地盘,他想借赵氏兄弟的矛盾,打汴梁的主意。”
陈恪点头,又补充道:“荣王还问起您对北伐的看法,学生按您教的,说‘稳扎稳打’,他好像有些不满。还有,王府里的人,都在传‘陈半帝’的流言,荣王听了,没说话,只冷笑了一声。”
陈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满是复杂:“恪儿,你在他身边,要小心。伴君如伴虎,尤其是柴熙诲这样的虎,稍有不慎,不仅你会出事,整个陈家都会跟着遭殃。”
陈恪躬身道:“父亲放心,学生知道轻重。” 转身离开时,他望着庭院里的月光,心里清楚 —— 陈家现在走的,是钢丝,一边是权倾朝野的父亲,一边是虎视眈眈的储君,一边是漫天的流言,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而荣王府里,柴熙诲正对着赵普送来的密信冷笑。信上说 “金陵流言已起,陈琅自顾不暇,殿下可趁机夺权,彻底掌控甲字营与军情司”。他拿起笔,在信上写了两个字:“再等等。” 他要等,等流言再烈些,等陈琅与符清漪的矛盾再深些,等陈恪彻底 “归顺” 自己,到那时,他再出手,就能一举拿下陈琅,掌控南周的实权。
夜色渐深,金陵城的流言还在继续,御史台的匿名信还锁在铁匣里,陈恪的伴读生涯刚开了头,赵普的算计还在酝酿。这场围绕 “陈半帝” 的风波,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网住了南周的君臣、父子、宿敌,也网住了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