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见,殿门后的阴影里,一个穿青衫的宫女正悄悄缩回身子。这宫女是柴熙诲上月安插进来的,专司 “听消息”—— 柴熙诲被闭门思过,却不甘心,便让心腹找了个远房亲戚,混进慈宁宫当差。此刻她攥着帕子,快步走向偏殿,借着月色,把 “齐王深夜与太后议事,太后递披风” 的情景,写在纸条上,塞进了预先藏好的竹筒里。
次日清晨,竹筒便送到了荣王府。柴熙诲坐在书房里,看着纸条上的字,手指死死攥着纸边,直到纸条被捏得发皱。他想起朝会上陈琅砸向他的《大周刑统》,想起 “贬为庶人” 的威胁,再看着 “递披风” 三个字,眼中的猜疑像墨滴入水中,渐渐晕开 —— 义父与母后的关系,真的只是 “君臣”“叔嫂” 吗?若真是这样,为何要避着他,避着皇兄,深夜在慈宁宫密谈?
“殿下,” 张允走进来,见他脸色难看,低声道,“武卫司已经接管了军情司的沿海探报,咱们在海州的探子,都被调回来了。”
柴熙诲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火盆里,火焰舔舐着纸团,很快化为灰烬。“知道了。” 他声音冷得像冰,“你去告诉楚无声,让他把军情司的旧档都整理好,尤其是赵宋水师的动向,不许给武卫司透半个字。” 张允躬身应下,转身时,见柴熙诲望着窗外的齐王府方向,眼中的冷光,比秋日的晨霜更甚。
三、汴梁城斗角:赵氏兄弟争权,宿敌暗通递橄榄
同一时刻的汴梁,开封府衙的灯火也亮到深夜。赵光义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份密报 —— 是赵普送来的,说赵匡胤近日要调他去郓州,远离中枢。“二哥这是怕我抢了他的位子?” 他冷笑一声,把密报扔在案上,“当年陈桥兵变,若不是我带着开封府的兵稳住城防,他能顺利登基?现在倒好,刚稳了根基,就想把我往外推。”
旁边的幕僚低声道:“晋王殿下,赵相公说了,若陛下真要调您去郓州,他会在朝堂上拦着,只是…… 赵相公也说了,您得再给他些好处,他才能帮您周旋。”
赵光义皱起眉 —— 赵普这是两头下注,既不得罪他,也不得罪赵匡胤。可他没别的办法,如今朝堂上,只有赵普能跟赵匡胤抗衡。“告诉赵普,郓州的盐税,我分他三成。” 他咬牙道,“但他得保证,我留在开封府。”
而此时的赵普府里,老宰相正对着一幅《江南舆图》出神。舆图上,金陵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 “陈琅” 二字。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叹道:“既生普,何生琅?” 南渡这些年,他与陈琅斗了无数次 —— 陈琅建皇商司,他就设市舶司;陈琅练甲字营,他就整肃禁军;可每次都差一步,总被陈琅压过一头。
“相公,” 心腹走进来,递上一封密信,“金陵来的消息,荣王柴熙诲被陈琅罚了闭门思过,心里有气,咱们派去的使者,已经跟他接上话了。”
赵普眼睛一亮,接过密信。信是柴熙诲的心腹写的,说 “荣王殿下有意北伐,若赵相公能暗中助力粮草、火器,他日攻破汴梁,定不忘相公之功”。他看完,把密信放在烛火旁,看着火焰映着字迹,忽然笑了:“陈琅啊陈琅,你以为把柴熙诲拿捏住了,却没料到,他会跟我暗通款曲吧?”
他对心腹道:“回复荣王,就说我赵普说话算话 —— 他若北伐,海州水师的动向,我会提前告知;汴梁的粮草储备,我也会‘不小心’泄露给他。但我要他答应,他日他掌权,必须罢黜陈琅,让我入主中枢,做大周的参政知事。”
心腹躬身应下,转身离开时,赵普又拿起那杯酒,对着《江南舆图》一饮而尽。窗外的汴梁夜,比金陵更冷,赵氏兄弟的内斗、他与陈琅的宿敌之争、与柴熙诲的暗通款曲,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悄罩住南北两朝 —— 谁也不知道,这张网的中心,那道藏在金陵与汴梁之间的裂痕,终将在何时,彻底撕裂。
而金陵的荣王府里,柴熙诲正看着赵普使者送来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赵普是陈琅的宿敌,跟赵普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他更知道,若没有外力相助,他永远斗不过陈琅,永远拿不到南周的实权。“北伐……”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落在案上的《北伐策》上,那是他熬夜写的,上面画着甲字营突袭汴梁的路线,墨迹还未干透,像一道染血的刀痕。
慈宁宫的披风、汴梁的密信、紫宸殿的疑云,在这个秋日的夜里,交织成一张权力的网,网住了南周的君臣、赵氏的兄弟、宿敌的较量。而这张网的每一根线,都在朝着 “决裂” 的方向,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