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独臂将军,自南渡以来便一直执掌京畿防务,与陈琅的关系虽算不上亲近,却深知 “情报权不可独掌” 的道理。眼见着军情司的旧探员被逐,杨盛便让人在武卫司衙署侧门设了个 “驿卒房”,每日备着热茶与干粮,凡被逐出军情司的人,都可来此暂歇。
“楚留后那边递了话,说你们都是懂探报、知地形的老手足。” 杨盛坐在简陋的木桌后,面前围着五名旧探员,他空着的左袖用黑布缠紧,右手按着腰间的佩刀,“武卫司虽不管藩镇密探,却需掌京畿的‘动静’—— 哪家官员夜不归宿,哪个藩镇使者私下见了谁,这些都要知道。你们若愿来,待遇与军情司同,且不用干‘杀人的勾当’。”
最先点头的是那代号青雀李老三,他揉着被杖责的后背,声音沙哑:“张允那小子把我们当狗使唤,杨将军若不嫌弃,俺们就跟着您干!” 其余几人也纷纷应和 —— 他们怕的不是吃苦,是怕成了暗杀队手里的刀,杀了无辜的人,将来落个 “不义” 的名声。
短短五日,武卫司便收拢了三十余名旧探员,杨盛将他们编成 “京畿探事队”,分别派驻在金陵的各个城门、驿站、茶楼,甚至连枢密院外的槐树底下,都有武卫司的人装作小贩,记录着进出官员的动向。
这举动很快传到了张允耳中。他在军情司的正厅来回踱步,脸色铁青:“杨盛这是明着跟咱们抢人!武卫司掌防务便罢了,还想插足监察,他眼里还有荣王殿下吗?”
一名密探司的小吏上前,低声道:“不如…… 让暗杀队‘处理’几个武卫司的探员?”
张允却摇了摇头,他想起柴熙诲的叮嘱:“杨盛是陈琅的旧部,又是京畿防务的头,动他的人,等于打陈琅的脸,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可以‘借刀’—— 把武卫司探员‘私查藩镇使者’的消息,透给荆南高保勖的人,让他们去闹,咱们坐收渔利。”
四、两司暗交锋:谍网缠京畿,宰执忧变局
武卫司与军情司的暗斗,很快便在金陵城铺开。
军情司的密探刚在茶楼记下 “枢密院判官郭守文见了福建使者”,转身便发现武卫司的人也在记;暗杀队的人刚跟踪 “户部尚书周渭的家仆”,便被武卫司的驿卒以 “骚扰百姓” 为由拦下;连京畿卫所的快马,都成了两司争夺的对象 —— 军情司要调马去监视藩镇,武卫司要调马去巡查城门,常常为了几匹马,双方的人在驿站外剑拔弩张。
楚无声将这些动静一一记在密报里,送到齐王府时,陈琅正在看《大周刑统》中 “监察司职权” 的章节。“杨盛收拢旧探员,是想制衡军情司,可张允也在借藩镇的手反击。” 楚无声站在一旁,声音压得低,“昨日荆南的使者已去枢密院告状,说武卫司的人‘私闯驿馆,搜检行李’,范质大人正头疼怎么回话。”
陈琅合上书,目光望向窗外 —— 远处的军情司衙署,灯火亮得比往日更晚,而武卫司的方向,也有零星的火把在移动。“他们这是在抢‘监察权’。” 他轻声道,“军情司要的是‘独掌情报,生杀予夺’,武卫司要的是‘京畿监察,制衡军情’,可这两司斗起来,受损的是朝廷的规矩。”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印,递给楚无声:“这是‘宰执府探事印’,你拿着,若武卫司与军情司的人起了冲突,便亮此印调解 —— 告诉杨盛,别硬拼;也警告张允,别太出格,荣王若问,就说是我的意思。”
楚无声接过铜印,指尖触到冰凉的印身,忽然问道:“殿下,荣王这么折腾,是真的为了北伐,还是…… 为了自己掌权?”
陈琅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翻开《大周刑统》,目光落在 “君权与相权” 的注解上。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屋檐上,淅淅沥沥的,像在敲打着南周的根基。他知道,军情司与武卫司的暗斗,只是开始 —— 柴熙诲要的,是把整个金陵的情报、监察、防务都攥在手里,而他能做的,只是在这股势头里,尽量守住 “规矩” 的底线,不让南周在权力的漩涡里,早早地分崩离析。
夜色渐深,金陵城的街巷里,既有军情司密探的身影,也有武卫司探员的脚步。两拨人擦肩而过时,眼神里的警惕与敌意,像暗夜里的火星,随时可能燃起燎原之火。而这一切,都被齐王府书房的灯火,默默映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