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陵欢庆:彩灯映夜人未眠,稚子惊梦泪沾枕
崇德元年六月中,金陵城的欢庆如沸鼎之水,久久未歇。朱雀大街恍若火树银花,朱红灯笼连绵十里,灯笼上 “寿州大捷”“国泰民安” 的金字在夜风中熠熠生辉。酒肆茶楼里,伶人拨弦唱着庆功曲,婉转之声与百姓的欢笑声交织;秦淮河上,画舫披红挂彩,灯影倒映水中,碎成粼粼金箔。
齐王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深夜,陈恪的卧房骤然响起凄厉哭喊:“炸!好多火!” 符清漪慌忙披衣奔入,只见六岁幼子蜷缩床角,小脸惨白如纸,冷汗浸透寝衣,双手死死揪着被褥,仿佛仍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恪儿!娘在呢,莫怕。” 符清漪将孩子搂入怀中,轻拍后背,掌心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颤抖。陈恪在她怀中渐渐平静,却仍抽噎着:“娘,轰天雷太可怕了…… 好多人倒在火里,我怕……”
符清漪心口一紧,低头轻吻孩子额头。寿州城头的硝烟虽已消散,可那震天炮火、血肉横飞的惨状,却如烙铁般在孩子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望向窗外,王府庭院中的庆功灯笼明明灭灭,却暖不透孩子满是恐惧的心。
同一时刻,荣王府卧房内,八岁的柴熙诲正就着烛光,专注擦拭一支残破的箭杆。箭镞上暗红血渍斑驳,他用细布一遍遍摩挲,神情专注得全然不似孩童。自寿州归来,他鲜少展露笑颜,往日的活泼被沉默取代,就连最爱的蹴鞠也置之不理,唯有摆弄这些战场遗物时,眼中才会泛起微光。
二、国子监惊变:经义堂前疑圣贤,雷霆志起少年心
次日清晨,国子监经义堂内檀香氤氲。白发苍苍的周伯儒夫子手持《论语》,摇头晃脑讲道:“仁者爱人,昔年孔孟周游列国,以仁政化天下,方有诸侯宾服。诸位身为大周栋梁,当以圣贤为范,常怀爱民之心……” 堂下三十余名宗室子弟与勋贵子嗣端坐聆听,唯有柴熙诲目光游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口的一小块火药残渣。
话音未落,柴熙诲 “噌” 地起身,木椅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打破课堂的宁静。满堂哗然,夫子也停下讲解,皱眉道:“荣王殿下,为何打断课业?”
柴熙诲迈步至堂中,小小身躯挺得笔直,眼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他重重叩击桌案,清亮的声音带着冷硬:“夫子,学生有一问。去年寿州城外,赵军屠戮何家村时,三百百姓跪地诵读圣贤书,可孔孟的仁政,能挡得住赵军的刀刃吗?”
此言如惊雷炸响,经义堂内霎时鸦雀无声。周伯儒夫子脸色涨红,手指捏着书卷微微发颤:“殿下…… 此乃乱世特例,圣贤之道重在教化人心,非……”
“教化?” 柴熙诲打断他,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何家村的孩童,临死前还在背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赵军的刀,依旧无情落下!” 他伸手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一枚何家村孩童遗留的铜铃,“夫子,圣贤书能让赵军退兵吗?能让死去的百姓复生吗?”
夫子哑口无言,满堂儒生面面相觑,有人面露尴尬,有人陷入沉思。柴熙诲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大步走出经义堂,只留下满室寂静。
课后,柴熙诲拉着陈恪躲进国子监的柳树下。柳枝低垂如帘,遮住二人身影。他掏出怀中铜铃递给陈恪:“还记得寿州城外给我们送水的小娃娃吗?这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