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陛下已服下安神汤。” 张景宗掀开帐帘,额角还沾着细密汗珠,“只是这病根需得静养百日,万不可再受惊扰。”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 石守信摔碎了茶盏,青瓷碎片飞溅在雪地,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
符氏整了整凤冠,踩着满地碎瓷走出营帐。寒风卷起她的翟衣,露出腰间明黄丝绦 —— 那是皇后独有的象征。
“诸位将士!” 她的声音穿透寒夜,惊得躁动的士兵们纷纷转头,“陛下不过偶感风寒,三日后自当亲临校场!” 指尖划过腰间丝绦,她扫视着人群中石守信阴沉的脸色,“此刻若有妄言撤军者,军法处置!”
传令兵的马蹄声打破营帐前的寂静。李重进身披玄甲,肩甲上还凝着昨夜鏖战的冰霜;杨业带着南疆特有的皮草披风,腰间短刀缠着缴获的南汉军旗帜;杨延昭浑身水汽未散,海风吹乱了他束发的银簪。
符氏展开袖中密旨,朱红印泥在月光下泛着威严的光泽:
“李重进接管中路军,死守端州;
杨业暂领殿前司,遇乱兵可先斩后奏;
杨延昭即刻整顿靖江水师,截断珠江航道!”
石守信攥紧了腰间剑柄,指节在皮革缠柄上压出深深的凹痕。他望着符氏远去的背影,耳畔仿佛又响起赵匡胤临行前的嘱托:“若柴荣有不测……” 夜色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暗中将密信塞进亲兵掌心 —— 那上面写着汴京禁军守备图,还有几个熟悉的名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汴京城里,符彦卿摩挲着密报上的朱砂印。这位枢密使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将信笺凑近烛火。跳动的火苗舔舐着纸张,“皇后已控兵权” 几个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叫来心腹,低声吩咐:“传信高怀德,让他每日寅时到枢密院‘议事’。”
广州城皇宫内,李托跌跌撞撞冲进勤政殿,官服下摆沾满泥浆。“陛下!周军已断我海路,端州……”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 刘鋹正搂着舞姬饮酒,琥珀盏中的琼浆泼在蟠龙柱上,宛如鲜血。
“慌什么?” 南汉皇帝打了个酒嗝,金镶玉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摇晃,“让林延遇带阉人军去,再给交趾王送些美女……”
端州中军大帐内,陈琅的朱笔悬在舆图上方迟迟未落。广州西门的城墙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单薄,珠江河道蜿蜒如蛇。“重进将军正面强攻,延昭水师夹击……” 他喃喃自语,却忍不住望向紧闭的内帐 —— 那里面,昏迷的帝王还在与死神搏斗。案头沙漏悄然流逝,每一粒沙都似砸在他心头。
三日后,端州城朔风呼啸,铅云低垂。符氏握着记满批注的丝帕,在病榻前为柴荣擦拭额角。昏迷的帝王面容安详,却不知帐外暗流涌动:石守信的亲兵频繁出入驿馆,陈琅连夜修改攻城方案,而一封加急密信正快马加鞭奔向同州…… 这场始于病榻前的权力博弈,恰似这裹挟着沙砾的狂风,无声无息地割裂着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