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彦卿眯起眼:“你就不怕我把你这话当成反间计?”
“怕什么?” 郑珙转身看着他,眼里竟有几分坦荡,“我在北汉时,见够了契丹人抢汉人的粮食。如今穿了大周的衣,总不能看着他们再糟蹋幽云的百姓。”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李筠掀帘冲进来,手里拿着截箭杆:“契丹游骑果然袭了西山口!幸好按郑先生说的设了伏,没让他们得手!” 他愣了愣,看向郑珙的眼神缓和了些,“…… 倒让你说中了。”
符彦卿突然笑了,拍了拍郑珙的肩:“先生歇着吧,明日随我去城头看看。”
郑珙走出军帐时,夜露正浓。他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北汉灭亡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夜。当时他以为自己必死,却没想到柴荣不仅没杀他,还让他来幽云 —— 这位皇帝总说 “要区别沙陀暴朝”,原来不是空话。
三日后,边镐的降卒船队行至钱塘江。杭州湾里,杨延玉的水师早已列好阵,床弩对准了吴越的战船。边镐站在旗舰上,看着杭州城头的 “吴越” 旗,突然让人把南唐旧械的长枪都竖起来。
“钱俶听着!” 他用南唐旧调喊着,声音顺着江风飘过去,“我是边镐!你们在金陵的家小,大周都护着呢!若肯纳土,保你们平安;若再顽抗,水师的床弩可不长眼!”
杭州城头沉默了。
同一时刻,瀛州城头的郑珙,正指着契丹的营垒对符彦卿说:“他们的粮草该见底了,不出五日,定会全力攻城。” 符彦卿点头,突然让人取来一副甲胄:“郑先生,穿上这个 —— 明日城头观战,别让人误伤了你。”
郑珙接过甲胄,指尖抚过冰冷的甲片,突然觉得,这幽云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刺骨了。
金陵行在里,陈琅正对着两份奏报笑。一份是边镐送来的,说钱弘俶已派使者出城谈判;一份是符彦卿递的,提到郑珙 “熟知契丹军情,可重用”。柴荣站在他身后,看着窗外的新绿,突然道:“你说的对,天下英雄,本该为我所用。”
陈琅没回头,只是将奏报折好:“陛下,吴越纳土后,该让杨延玉往闽地去了。”
“嗯。” 柴荣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留从效那边,也该收网了。”
暮春的风穿过行在的窗棂,带着江南的暖意。边镐的降卒在钱塘江畔等着吴越开城,郑珙在瀛州城头看着契丹营垒,而远在凤翔的赵匡胤,正对着赵普送来的密报皱眉 —— 密报里说,柴荣要调殿前司一部赴秦州,备战后蜀。
“不急” 赵普劝道,“等边镐、郑珙替陛下稳住南北,咱们正好趁机在蜀地捞些军功。”
赵匡胤没说话,只是望着南方的方向。他总觉得,陈琅力保降将这步棋,藏着比收吴越、防契丹更深的心思 —— 那些降卒,那些旧臣,如今都成了大周的兵,大周的官,而他手里的殿前司,好像越来越像个 “外人” 了。
风里的暖意,似乎还没吹到凤翔的营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