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殿中争执不下,文臣们纷纷为王朴辩解,称赵匡胤 “借题发挥”,武将们则支持赵匡胤,说王朴 “包庇儿子”。柴荣坐在御座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乱象,指尖在御案上反复敲击,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何尝不知王朴刚直,一生为国,绝无通敌之心?王侁的书信,虽有不妥,却也算不上通敌。可他也忌惮王朴父子在枢密院的势力 —— 王朴执掌枢密院多年,黑衣骑更是直接听命于他,若真要彻查赵匡胤,王朴的势力恐会进一步膨胀。
而赵匡胤,虽明摆着是构陷,却手握殿前司重兵,濠州攻城战正到关键时刻,若此时追责,殿前司必定大乱,南征大局将功亏一篑。更何况,李重进的侍卫亲军、陈琅的皇商司与赵匡胤的殿前司本就相互制衡,若削了赵匡胤的权,李重进与陈琅的势力恐会失衡,重演晚唐藩镇割据的局面。
“够了。” 柴荣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黑衣骑的记录存疑,需进一步核验;王侁的书信,交三司彻查,若无实据,不得妄加揣测。” 他看向赵匡胤,语气缓和了几分,“濠州战事要紧,你即刻回前线,务必尽快破城。”
赵匡胤躬身领旨:“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攻破濠州!” 他起身时,特意瞥了王朴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 “你奈我何”。
王朴还想争辩,却被柴荣抬手制止:“王相公,南征为重,此事暂缓定论。你身为枢密使,当以大局为重,莫要因私怨影响国事。” 皇帝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警告,王朴心中一寒,知道再争下去,只会惹得龙颜大怒。
散朝后,官员们纷纷离去,紫宸殿内只剩下王朴和柴荣。老宰相拄着竹杖,望着赵匡胤离去的背影,竹杖重重戳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陛下!赵匡胤狼子野心,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大患!您这是纵虎归山啊!”
柴荣走到王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声音里满是无奈:“朕何尝不知?可殿前司不能动,濠州不能丢。南征若败,大周的根基就会动摇。” 他望着殿外的天空,云层厚重,像是要下雨,“等攻破金陵,一统江南,朕自会清算今日之事。”
王朴看着皇帝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他想起当年郭威在位时,君臣同心,共抗契丹;如今柴荣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却也学会了制衡之术,甚至为了大局,纵容野心家。老宰相叹了口气,竹杖在金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像是在为大周的未来,刻下一道担忧的印记。
赵匡胤走出皇宫时,赵普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见他出来,赵普连忙上前:“点检,事情如何?”
“无碍。” 赵匡胤翻身上马,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柴荣虽未治王朴的罪,却也没信他的话。濠州之战,才是关键。” 他勒住马绳,望向枢密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王朴想扳倒我,没那么容易。等我攻破濠州,手握战功,看谁还敢动我!”
马蹄声渐远,扬起的尘土落在宫门前的石狮子上,像一层洗不掉的阴霾。王朴站在紫宸殿内,望着窗外的天空,忽然觉得,这大周的朝堂,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而今日的弹劾与反诬,不过是火山喷发前的预兆。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照在御案上的绢帛与书信上。那些字迹,在余晖中泛着诡异的光,像是在诉说着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也预示着大周未来的风雨飘摇。王朴知道,今日的妥协,终将埋下更大的隐患,而这场权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