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三角眼里迸出凶光:“你这票是假的!敢来隆昌号闹事,活腻了?” 他猛地抽出柜台下的短刀,寒光直逼胖子咽喉。
胖子吓得瘫在地上,油布包滚到陈三脚边,露出里面的股票 —— 最底下那张的边角被汗水泡软,竟显出层淡淡的黄,像极了辽国商人常用的桦树浆纸。
陈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在码头给辽国商队扛过货,认得这种纸,粗糙,带着股松烟味,根本不是中原的楮皮纸!
“假票用的是辽国纸!” 陈三脱口而出,“你和辽人勾结,伪造股票!”
掌柜的眼神一狠,短刀转而劈向陈三:“小杂种找死!”
陈三猛地矮身,刀风擦着他头皮飞过,劈在身后的钱箱上,铜钱滚落一地。其中几枚显德通宝滚到股票旁,钱缘的锯齿纹竟与股票上的墨莲纹产生了细微的吸附 —— 皇商司的真钱真票才有这磁纹感应,假票和真钱碰在一起,只有僵硬的碰撞声!
“果然是假的!” 陈三抓起一把铜钱砸向掌柜,趁乱往门口退。他看见胖子怀里掉出个小算盘,紫檀木的框子上刻着个波斯数字 “五”,和张屠户家验伪瓶碎片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钱庄外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十几个皇城司缇骑撞开大门,为首的校尉举着腰牌大喝:“奉旨查假票!所有人不许动!”
掌柜的脸色惨白如纸,转身想从后窗逃跑,却被缇骑的弩箭钉在窗棂上。短刀 “哐当” 落地,刀鞘里掉出半张字条,上面用辽文写着 “再备假票五千张,月底交货”。
胖子瘫在地上,抖着嗓子喊:“不关我的事!是冯三让我来换钱的!他说这票能换漕运红利,还说…… 还说有波斯商人收这票,能换真金!”
陈三这才明白,冯三的漕帮不仅不服纤夫令,还勾结了辽人和波斯人,想用假股票搅乱漕运。他看着地上的假票碎片,突然想起张五说的话 ——“股票是定心丸”,可这假票,分明是穿肠的毒药。
缇骑校尉捡起假票,指尖捻着纸张:“辽国桦树浆纸,波斯数字标记,还有这拙劣的墨莲纹…… 倒是把三国的痕迹都凑齐了。” 他转向陈三,目光锐利如刀,“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票?”
陈三攥紧了手里的三文铜钱,指节发白:“我在码头扛过货,认得辽国纸。皇商司的真票,墨莲纹里有金丝,遇验伪瓶会发亮,不会炸。”
校尉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带他回去录口供。这假票的事,怕是比咱们想的复杂。”
陈三跟着缇骑走出钱庄时,正看见张五举着股票从皇商司出来,脸上的笑比阳光还亮。他突然觉得,自己攥着的三文钱虽然少,却比那叠假票干净得多。
州桥的风里,纤夫们的号子顺着汴河飘过来,混着皇商司门前的喧哗,像一首乱糟糟却透着劲的歌。陈三望着远处的漕运码头,那里的新船正在装粮,帆布上的 “皇商司” 旗帜猎猎作响。他不知道自己录完口供后会怎样,只觉得那假票上的墨莲纹,像极了鬼市地摊上卖的劣质符咒,看着吓人,却挡不住真金白银的实在。
暮色降临时,陈琅在皇商司看着缇骑送来的假票。他用指尖蘸了点清水,抹在墨莲纹上,颜料果然晕开,露出底下用磁州窑特有的矿物颜料写的小字 ——“冯”。
“冯三的漕帮,倒是学会借刀杀人了。” 陈琅冷笑一声,将假票扔进火盆,“让杨延玉盯着冯三,再去查波斯商人的落脚点。这假票背后,怕是不止辽人这么简单。”
火盆里的假票蜷曲成灰烬,墨莲纹在火光中扭曲,像一张张挣扎的脸。窗外,汴河的水哗哗流着,载着新船驶向远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陈琅知道,这平静金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