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的脑袋一点一点，差点撞上关闭的笔记本屏幕。他揉了揉眼睛，手指还搭在键盘上，最后一个句号打了快十分钟都没删掉。
苏珊靠在沙发扶手上，头发乱糟糟地堆在一边肩膀，嘴里念叨着“热辐射峰值”，可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直接闭上了嘴。卡尔盘腿坐在地毯上，平板放在膝盖，眼睛盯着建模界面，但光标半天没动一下。
娜娜站起身，走到每人面前晃了下手。没人反应。
“建议立即停止工作。”她说，“当前认知效率低于百分之十二，继续输入信息会导致记忆错乱。”
陈浩抬起手，摆了摆，“再……再五分钟。”
“已经说了十七次‘再五分钟’。”娜娜说，“你们的身体指标显示：心率偏低，血糖不足，皮质醇浓度超标。这不是科研，是慢性自杀。”
苏珊翻了个身，脸埋进抱枕，“我就是不想睡。一闭眼全是数据流，像被扔进洗衣机里转。”
卡尔终于抬头，“我们是不是太贪了？生态和资源一起报，人家会觉得我们在凑热闹。”
“那你说怎么办？”陈浩嘟囔，“分开写？那不等于自己打自己脸？”
娜娜没接话，只是默默关掉了投影，又把四个人的设备一一合上。
“走吧。”她说，“回家。”
三人没力气反驳，拖着步子往外挪。走廊灯很亮，照得人更累。电梯下降的时候，陈浩靠着金属墙，差点滑坐到地上。苏珊扶了他一把，自己也摇晃了一下。
楼下客厅灯还亮着。
陈浩爸妈正坐在茶几边，桌上摆着几碗热汤面，旁边是刚炒好的青菜和卤蛋。母亲听见动静就站起来，父亲顺手接过他们手里沉甸甸的背包。
“这么晚才回来？”母亲声音压得很低，“饭热了三遍了。”
陈浩张了张嘴，想说“没事”，结果只发出一声干咳。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先吃点东西，别硬扛。”
苏珊低头看着那碗面，眼眶突然红了。她赶紧扭过头去，假装找纸巾。
卡尔坐下后也没动筷子，“我们……可能搞砸了。”
“怎么就搞砸了？”母亲一边盛汤一边问，“你们不是发现那星球会‘唱歌’吗？听着挺有意思啊。”
“不只是唱。”卡尔苦笑，“我们还想证明它会‘发电’，会‘养植物’，甚至可能是活的。谁信啊。”
母亲把汤递到他手里，“我不懂那些，但我信你们熬夜是为了弄明白一件事。这就够了。”
父亲喝了口茶，“我当年开餐馆，第一天卖包子，客人咬一口就说馊了。其实新鲜得很。可人家不信，你解释也没用。后来呢？我每天六点起床发面，坚持了三个月，老顾客自己来了。”
陈浩吸了下鼻子，“可这次不一样，有人在偷我们的资料。”
“那就让人看看。”父亲说，“真正的东西，藏不住，也抢不走。”
苏珊终于开口，声音很小：“我们怕被人当成骗子。上次答辩，评委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回原形。”
母亲轻轻摸了摸她的背，“谁还没被人看扁过？可你们现在不是又站起来了？还带着新发现回来。这不就是进步？”
没人说话。只有面条吸溜的声音慢慢响起来。
吃完饭，卡尔把碗推远一点，“也许……我们该保守点，只报一个方向。”
娜娜忽然站起来，手指一划，墙面亮起星图。那颗星球缓缓旋转，地下蓝纹与矿脉红点交错，像呼吸一样规律。
“这是你们做的模型。”她说，“震动频率、植物节律、矿脉生成，全部关联。这不是猜测，是观测结果。”
她点了一下，一段低频音播放出来，嗡嗡的，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哼鸣。
“这就是‘歌声’。”娜娜说，“它存在，就不会消失。”
卡尔盯着画面，嘴唇动了动，“可如果没人愿意听呢？”
“那我们就多放几遍。”陈浩突然笑了，“大不了录一百遍，循环播放，烦死他们。”
苏珊噗嗤一声，“你这是骚扰评审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