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站在讲台前,手指在边缘轻轻敲了两下。音响发出一声短促的“滴”,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最后一排。
他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的发言稿。标题是《那年我没被抓住的三次冒险》,底下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他没再改,合上屏幕,抬头扫了一圈。
人差不多到齐了。椅子坐满了,角落还加了几张折叠凳。有人低头看手里的纸条,有人小声跟旁边的人说话,气氛有点乱,但不冷。
他拿起麦克风,试了试音。
“刚才那一下,算是给我们提个醒。”他说,“文化活动,也得靠点‘人机协作’。”
底下有人笑出声。苏珊坐在第一排,摘下耳机冲他点头。卡尔在后排把打印稿塞进衣兜,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娜娜停在角落,光学模块一闪一闪,像是在记录什么。
“今天我们不讲科技原理,”陈浩继续说,“也不念规章制度。就聊点实在的——你心里怎么想的,经历过什么,有没有哪一刻突然觉得,这地方其实还能待下去。”
笑声又起来了。这次更自然了些。
“我是第一个上台的,”他笑了笑,“按理说该讲点正能量,可我这人一向不太正。所以我决定,先说说我干过的那些蠢事。”
台下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是一阵笑。
“第一次违规,是为了偷接一台老式游戏机。”他说,“藏在宿舍床底,用维修电源偷偷供电。结果电压不稳,整个区跳闸两次。排查三天,最后查到我头上。”
他顿了顿。
“我当时以为没人知道。直到上周翻档案,才发现娜娜早就记下了,只是没报。”
娜娜的声音从角落传来:“系统判定为低风险行为,未触发警报。”
全场哄笑。
“你看,机器人比我懂分寸。”陈浩摇头,“我要是当时就被抓,说不定现在还在写检讨。可正因为没被抓,我才敢接着犯第二次。”
他说到这儿,语气慢了下来。
“第二次,是为了帮一个快离职的同事改数据。他孩子病了,缺一次考核记录拿不到补助。我动手脚补上了,没人发现。但他还是走了,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谢谢你骗了制度,可制度从来没骗过我。’”
场子里静了下来。
“那时候我不懂这话什么意思。现在懂了。我们怕规则太硬,压人;可没有它,连这点补偿都没有。所以今天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炫耀我多聪明,而是想告诉你们——我也是从不在乎的人,变成现在这个……勉强算有点责任感的废物。”
他又笑了。
“接下来,请第一位分享者上台。”
苏珊站起来,手里捏着速写本。她走到台前,接过麦克风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我本来准备了一段稿子。”她说,“写了三遍,删了两遍,最后决定不用。”
她深吸一口气。
“我以前特别恨规则。觉得它是用来卡人的,是领导管不住自己就来管我们。每次开会我都想走,每次填表都觉得浪费生命。”
她声音有点快,像是怕说不完。
“后来有一次听证会,张强闹得很凶,说程序不公。我以为会像以前一样,随便压下去。但那天你们都在。陈浩主持,卡尔调记录,娜娜一条条核对时间线。最后李茂拿到了应得的轮休。”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我那天才知道,原来规则也能被人守住。不是因为谁厉害,是因为有人愿意按它来做事。”
她抬起头。
“所以我现在不怕谈规则了。我怕的是,哪天我们又回到那种——谁嗓门大谁有理的日子。”
台下有人轻轻鼓掌。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掌声慢慢响起来,不热烈,但持续了很久。
陈浩在台侧听着,手指又敲了两下讲台。
苏珊走下来时,他低声问:“还紧张吗?”
“紧张。”她点头,“但说完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