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夫人年纪虽长,却不糊涂,她在后宅与命妇圈中沉浮数十载,早已修炼得心如明镜,一听此言,便明白聂慎儿话中所指的正是桑儿。
她脸色一沉,“这样背主求荣的东西,小主处置了就是,绝不可姑息养奸。”
富察贵人今日才知这里头还有桑儿的事,脸色变了变,她不仅后怕,更觉脸上无光,她没能管束好下人,被信任的宫女如此算计,岂不是在昭贵人面前又丢了脸?
戴佳夫人继续道:“小主宽心,臣妇回家后会将此事告知老爷,小主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心静养,平平安安地将龙嗣诞下。
无论小主腹中是位阿哥还是格格,都是我们富察家血脉相连的子孙,富察家满门,自会竭尽全力,保他周全无虞。”
富察贵人听懂了其中的深意,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低声道:“是,额娘的教诲,我知道了,请额娘和阿玛放心。”
正事转达完,戴佳夫人便不再多言,又略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保养之语,便起身告辞:“既然小主无恙,臣妇便不多打扰小主静养了,臣妇告退。”
这一次,富察贵人没有唤那个她一向觉得嘴甜伶俐,甚得她心的桑儿,而是提高了声音,唤了她从府中带进来的另一名陪嫁宫女:“梓儿,你代我送送额娘,务必送到宫门口。”
“是。”梓儿恭顺应下,侧身对戴佳夫人道,“夫人,请。”
聂慎儿难得高看了富察贵人一眼,没想到她还有这样聪明的时候,已知桑儿不可信,便让戴佳夫人再替她试一试梓儿。
戴佳夫人走后,淳常在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似的说道:“富察贵人,你和你额娘怎么是这样相处的?若是我额娘进宫来看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她说着,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向往,声音也轻快起来,“我额娘说不定还会抱着我哭,问我在宫里过得好不好,吃不吃得惯,而且肯定舍不得这么快就走了,定要拉着我说上好半天体己话呢!”
富察贵人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眼神轻蔑,“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小家子气不成?整日里就知道哭哭啼啼、缠缠绵绵,真是上不得台面。”
淳常在不服气地回嘴道:“我怎么就是小家子气了?亲人相见,本该就是亲亲热热的才对!还有你额娘说的那话,真是奇怪,什么叫无论男女都是富察家的孩子?可是明明你也是富察家的孩子啊!”
富察贵人心里打了个突,竟被这直白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是啊,她虽从小在额娘膝下长大,但额娘早就儿孙满堂,对她向来不算亲近,即便如此,她出了事也盼望着能被关怀一二,可额娘却……
聂慎儿简直要在心里拍手叫好,她带淳常在一起来果然是正确的,这话说的当真是一针见血。
此番试探,聂慎儿也算是大致探明了富察氏的态度,富察贵人若能平安诞育龙嗣,为家族带来实际利益,那么富察氏便会一直保护她,成为她在宫中的倚仗。
可反过来说,若是富察贵人这次不幸小产,没能保住这个孩子,只怕富察氏便会觉得她失去了价值,不会再过多理会她的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