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右侧,延禧宫。
富察贵人在景仁宫偏殿里喝了温实初开的药,又歇了几个时辰才缓过劲来。
她心里慌得很,可又不敢再在景仁宫多待,让桑儿去回过皇后娘娘后,便坐着轿子回了延禧宫。
暮色渐沉,轿辇在怡性轩前落下,她软着腿被桑儿和另一个小宫女搀扶下来,往日里那股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骄纵气焰荡然无存,脸色苍白,连稍显松散凌乱的发髻都没整理。
她脚步虚浮,半倚半靠着进了门,慌不择路地躲回了自己的怡性轩,遵照医嘱卧床静养去了。
聂慎儿慵懒地倚在窗边软榻上,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直到桑儿关了怡性轩的大门,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宝鹃,关上吧。”
“是,小主。”宝鹃应声上前,将支摘窗合拢,插好销子,见殿内光线顿时暗了几分,又赶紧去多点了几盏烛灯。
她忙完后,回到聂慎儿身边,脸上犹带着未散的余悸和浓浓的不解,轻声道:“小主,今日在景仁宫真是惊险,奴婢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可是,奴婢不明白,小主您这到底是在帮皇后娘娘,还是在帮富察贵人?”
聂慎儿将目光投向跳动的烛火,火苗倒映在她眼中,显得她的眼神愈发幽深,“我谁都不帮,我是在帮我自己。”
宝鹃更加疑惑了,聂慎儿瞥了她一眼,似是觉得她这懵懂的样子有些趣味,朝一旁的绣墩抬了抬下巴,“宝鹃,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你去搬个凳子来坐,我慢慢跟你说。”
宝鹃忙去搬来一个绣墩,放在软榻边,侧身坐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聂慎儿伸手取过窗台下放着的针线篮,示意她和自己一起整理丝线,语气里透着股寒意,“皇后娘娘想借我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掉富察贵人这一胎,可事成之后呢?
若万一哪里露了破绽,她大可将我一推,干干净净地置身事外,所有罪名,自然由我这个‘自作主张’、‘嫉妒争宠’的昭贵人来背。到时候,谁能救我?
在宫里,我已属皇后一党,得罪不了皇后,可富察贵人母家势大,更是开罪不起,所以为求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
宝鹃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接话道:“是两头骗……?”
意识到这个词太过直白僭越,她慌忙住了口,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急急请罪,“小主恕罪!奴婢失言,奴婢不该这么说您!”
聂慎儿却并未生气,反而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将理好的丝线绕成一个小卷,“你说得一点没错,就是两头骗。
我劝皇后娘娘抱养富察贵人的孩子,字字句句听起来皆是为她着想,但她显然没听进去。
若我猜的不错,那日她叫我去,只是想试探我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或是愿不愿为她冲锋陷阵,实际上,她早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宝鹃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小主。
聂慎儿循循善诱,“你想,皇上对富察贵人一向谈不上多上心,甚至对她三番五次拿龙胎邀宠之事多有不满,怎会突然想起命内务府特地为她研制什么润泽肌肤的香粉?还独独赏了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