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洞门关闭
夕阳像一捧融化的赤金,泼洒在鄱阳湖的崖壁上,将藏经洞的入口染成了温暖的金红色。崖壁上的鱼形图腾被夕阳镀上一层光晕,原本冰冷的岩石仿佛有了温度,连石缝里渗出的水珠都泛着细碎的金光。
虞明最后一个走出石洞,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刚刚沉睡的千年秘密。他怀中的《典籍总目》被一层柔软的蓝布小心裹着,蓝布是古今教授刚给他的 ——
那是 1943 年古川正雄藏《本源考》时用的布,布料边缘虽已磨出毛边,却带着樟木与旧纸的清香,像是将两段跨越时空的守护紧紧缠在了一起。
“慢点走,别摔着。” 海蓝蓝从崖边折返回来,伸手扶了虞明一把。她的帆布包鼓得像个小山包,拉链都快拉不上了,露出里面半块青铜镜的边缘 —— 那是从典籍库樟木箱里找到的,与虞明手中的青铜镜正好拼成完整的一块,此刻正贴着包内侧,微微发烫。
“《本源考》我放最里面了,垫了三层软纸,肯定不会弄坏。”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摸了摸包底,像是在确认那本承载着太奶奶与古川正雄约定的典籍还在,“以后这本《本源考》,我要和太奶奶的照片放在一起,告诉她约定完成了。”
虞明点点头,目光落在王影儿身上。王影儿正抱着青铜鼎站在崖边,鼎盖轻轻合着,却挡不住里面金色粉末的微光 —— 那是从典籍库穹顶彩绘上收集的新粉末,比之前鼎里的更亮,在夕阳下像盛了一鼎碎星。
“鼎里的粉末好像更活跃了。” 王影儿察觉到虞明的目光,笑着晃了晃鼎身,粉末在鼎内轻轻流动,映出她辫梢的红绳,“爷爷说,这是本源之力在认主,以后我走到哪儿,鼎就跟到哪儿,再也不会让它蒙尘了。”
“省文物局的车就在前面的坡下等着呢!” 周教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又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的白衬衫领口沾着不少尘土,袖口还破了个小口 ——
那是在典籍库整理书架时被木刺勾破的,可他毫不在意,反而在胸前别了枚崭新的徽章,徽章是用黄铜做的,三族图腾 —— 守鼎人的红印、水族的莲花、道教的太极 —— 环绕着 “1986” 的字样,边缘还泛着未完全冷却的金属光泽。
“这是文物局的小同志刚给我的,说要给你们三个大二学生记个三等功。” 周教授快步走过来,拍了拍虞明的肩膀,“他们刚才看了我们带出的几册典籍复印件,都说这能改写江南地区的文明史,尤其是三族盟约的记载,填补了明代中期水族与中原文化交流的空白。”
“真的要记功吗?” 陈宇举着相机跑过来,脸上还沾着点崖壁的青苔,手里攥着个空胶卷盒,兴奋得声音都在发颤。他的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已经盖上了,刚才最后一卷胶卷刚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拍的是缓缓关闭的藏经洞门,门轴处的青铜环在夕阳下泛着幽光。
“省台的纪录片组刚才还跟我打电话,说要加拍个尾声!” 他晃了晃空胶卷盒,胶卷盒上的 “1986” 字样被夕阳照得格外清晰,“他们说标题就叫《大二这年,我们找到藏经洞》,还要把我们三个大二学生的镜头多剪点进去,说这是‘青春与历史的对话’。”
虞明忍不住笑了,想起半年前刚加入考察队时的样子 —— 那时他还只是个跟着古今教授整理古籍的大二学生,连青铜镜的纹路都认不全,如今却成了守护本源的守鼎人。
他低头摸了摸怀中的《典籍总目》,蓝布下的书页似乎还带着典籍库的温度,像是在提醒他,这场跨越半年的探寻,不是一场梦,而是他们用青春交出的第一份答卷。
“你们先去跟文物局的同志对接,我再去崖壁前看看。” 古今教授的声音从崖洞方向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他正蹲在石碑前,手里握着一支朱砂笔,小心翼翼地临摹石碑上的 “守护本源,生生不息”。
他的脊背比之前挺直了些,握笔的手不再像在典籍库时那样颤抖,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的字迹沉稳有力,竟与 1943 年照片里古川正雄修补《水府真经》时的笔迹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当年的挣扎与愧疚,多了如今的释然与坚定。
“教授,您要是累了就歇会儿,临摹不急。” 虞明走过去,想帮他扶着纸,却被古今教授轻轻推开。
“没事,我还撑得住。” 古今教授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朱砂,“这石碑上的誓言,我父亲当年肯定也见过,只是他没能亲手临摹。现在我替他补上,也替 1953 年没能走出藏经洞的队员们补上,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他临摹完最后一个字,将纸轻轻提起,对着夕阳看了看,朱砂在纸上晕开,像给誓言镀了层金边。“我已经跟文物局申请了,留在鄱阳湖圣地管理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