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转学
1982年春末,浮云中学的黑板总泛着诡异的青光,粉笔灰落在虞明的课桌上,自动聚成《离骚》的词句,每个字都长着翅膀,扑棱着飞向语文老师张文翰发亮的额头。每当虞明起身讲解《红楼梦》,教室后墙的世界地图就会渗出暗红液体,在美洲大陆位置晕开,状若未干的血迹。这是他文科成绩独占鳌头的第四个学期,作文本里夹着的枯叶能开出白色小花,书页翻动时会发出丝绸摩擦的声响。
“虞明同学对‘质本洁来还洁去’的解读,可谓鞭辟入里!” 张文翰的中山装口袋里插着一支“英雄牌”钢笔,灯光晃过的瞬间光影化作飞舞的蝴蝶,翅膀上印着 “状元” 二字。
教导主任扶了扶歪斜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死死盯着虞明:“省报已经盯着咱们这所新改制的全日制高中了,只要你拿下全县文科状元……”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无数个重叠的回响,在教室里震荡,惊得房梁上的麻雀纷纷坠地,羽毛里藏着微型的高考卷。
虞明低头摩挲着钢笔,笔帽上的校徽突然发烫,烫得他指腹出现 “文科” 二字的烙痕。窗外的梧桐树开始疯狂生长,树枝穿透玻璃,在他课桌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阴影里浮现出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正将一本《古文观止》撕成碎片。
变故发生在周三的黄昏。虞正清的布鞋沾满泥土,每走一步都在走廊留下血色脚印,脚印里长出带刺的藤蔓,缠住路过学生的脚踝。他推开教室门时,教室背面黑板报墙上的字迹突然集体扭曲,变形为“抉择” 二字。
“老师,我来办理虞明的转学,希望他回到家乡的星辰中学学理科。”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袖口露出半截桃木符,符上的莲花图腾正在枯萎。
张文翰的茶杯 “当啷” 摔落在地上,瓷片飞溅的瞬间,每一块碎片都映出虞明戴着状元帽的模样。
“老虞,你知道掐灭这孩子的天赋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黑板,那些未擦净的粉笔字突然扭动,组成 “文科栋梁” 四个大字,“他的作文能让评委落泪,诗词赏析能让教授叹服!”
教导主任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带,领带结里钻出只蟑螂,翅膀上写着 “升学率”:
“虞同志,现在是教育复兴的关键时期,虞明就是我们打响招牌的王牌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回荡,与远处工地的打桩声交织,化作颤抖的咒语。
虞正清的喉结剧烈滚动,他想起十年前被按在祠堂的条凳上批斗的场景,他额头的“凤凰泣血”疤痕此刻仿佛旧伤突然发作,火辣辣的疼痛顺着额头蔓延:
“学文科就意味着与政治沾边,所以学文科以后的人生就是踩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