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在村东你家老园土盖房子的计划吗?”
“哪有钱盖房子啊!”正清叹口气。
“万生要吞了你家的地。” 这句话像把锈刀,剜进正清心口。
正清心下一惊,问:“为啥?怎么回事?”
正善叔往门口探了探头,确定外边没人偷听,回来小声道:
“我今天在外面跟别人闲聊天,大队干部万生也在。大家聊起盖房子的事,他说他家也准备动工建房,地点就在他家的老园土上盖。有人说你那园土那么小,能盖几间房啊!”
正善叔学着万生说话时,唾沫星子溅在油灯上,滋滋作响:“地皮小?后面多着呢!一个‘四类分子’家,我说声要他敢不给吗?” 窗外的狗突然狂吠,叫声里裹着腥风,像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人又说,那万一人家自己要盖房呢?万生更是不屑一顾道,就他家?年年超支,口袋里估计连五块钱都拿不出来的人,盖个毛啊!”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正善叔跟老正清关系好,这不,当晚就过来通风报信来了。
老正清听了心里大惊,还真是这么个情况,他万生真要动了这个心思,恐怕身为批斗对象的他很难顶得住。正清整夜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结网,蛛丝在月光里泛着银白的光,却怎么也织不出条活路。他家工分簿上的数字比菜园里的菜苗还稀疏,母亲和奶奶的脊梁被生产队的扁担压成了弯弓,哥哥十六岁的肩膀还扛不起整劳力的工分。而他自己,连踩泥巴制砖的资格都没有 ——“四类分子” 的脚,不配碰盖房子的土。
虞正清听了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下大乱,难道老祖宗传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园土,就要断送在自己的手上吗?若真的如此,就是大不孝啊!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趁有心之人不注意,抢先下手迁地基,恐怕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但是正如万生所说,钱呢?没钱屁股眼会说话也没用呀!
正善叔第二天晚上再来时,怀里揣着块裹脚布似的油纸包。打开来,露出半块发黑的腊肉,油腥味混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气。他思考良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你准备一下,这几天选个好日子就开工下地基吧!
正清先是一惊,然后叹口气:“哪来的钱啊!啥都没有,拿什么开工?”
“用我的砖,用我的人。” 善叔的眼神像把凿子,要把绝望从正清眼里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