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庞统笑了,用锄头把土耙平,“他是怕渠挖不通,关陇的人怨他。”他望着院外的天,天很蓝,云飘得慢,“关陇的人盼渠盼了十年,曹真在时只知修城,司马懿若再只知驻兵,这关陇的民心,就真要往咱们这边倒了。他让郝昭送农具、挖渠,是在留民心。”
钟繇哦了声,没再说话。他看着庞统把最后一把土耙平,忽然觉得这菜畦里的土,和渭水渠边的土没什么两样——都是能种东西的土,只要有水,就能长出苗。
渠挖通那日,正赶上陇上下了场小雨。雨不大,刚好把渠壁润得湿软。姜维让人在渠头开了个小口,渭水顺着口往里流,先是细流,慢慢就涌成了水带,顺着渠往塬上跑。
“通水啦!”老乡们在渠边喊起来,声音震得树上的雨珠往下掉。有个老汉掬起渠里的水往嘴里送,水是甜的,比井里的水软和。他抹了把嘴,对着蜀兵和魏兵作揖:“多谢将军们!多谢将军们!”
郝昭站在渠边,看着水流过自己钉的木桩,流过魏兵铺的草绳,又流过蜀兵挖的深沟,一直往远处的田埂去。田埂上,老乡们已经扛着麦种在等了,水一到,他们就往田里撒种,麦种落在湿土里,转眼就陷了进去。
“郝将军。”姜维忽然递过来个陶罐,罐里是米汤,还温着,“尝尝?老乡刚熬的。”
郝昭接过来,喝了口。米汤里放了点枣,甜丝丝的。他望着远处的田,望着往田里跑的水,忽然道:“明年麦熟了,俺请你们吃新麦馍。”
姜维笑了:“好啊。到时候咱们就在这渠边吃,就着渭水的风。”
风从渭水上来,带着水汽,带着泥土香,还带着远处老乡撒种的吆喝声。郝昭把陶罐里的米汤喝完,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比在魏营里喝的烈酒还暖。
散关的魏营里,司马懿正对着渠的图纸看。图纸上,南岸的渠线是姜维画的,北岸的是郝昭补的,两条线在塬上汇到了一处,像两只手攥在了一起。郭淮进来时,见他在图纸上轻轻敲着:“都督,渠通了,冬播能赶上了。”
“嗯。”司马懿没抬头,指尖顺着汇到一处的渠线划,“通了就好。”他顿了顿,忽然道,“让伙房多蒸些馍,送些给渠边的兵——不管是蜀兵还是魏兵,挖渠都累着了。”
郭淮应了声,刚要走,又被司马懿叫住。“郭淮。”司马懿望着窗外,窗外的雨停了,云缝里漏下点光,“你说……等麦长起来了,这渠边的炊烟,会不会连成片?”
郭淮想了想,点头:“会。蜀兵要做饭,魏兵要做饭,老乡也要做饭——烟往天上飘,分不出谁是谁的。”
司马懿笑了,没再说话。他把图纸折起来,放在案上,案上还放着块蜀兵送的馍,干了,却还留着点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