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渠边炊烟(1 / 2)

秋汛退去的渭水,像解了缚的绸缎,在关陇的塬间缓缓铺展。水色渐清,能看见水底沉着的碎麦秸,被水流推着,轻轻蹭着新修的堤岸。姜维踩着湿软的泥,沿着渠岸走——这条从渭水引向陇东旱塬的渠,秋里只挖了半条,如今霜还没结,正该趁着土松接着往下凿。

“将军,对岸有动静。”王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维回头,见散关方向飘来几面旗,不是魏营的玄甲旗,是插在牛车上的素色布旗,旗角绣着个“农”字。

打头的牛车停在岸边,郝昭从车辕上跳下来,手里还攥着根赶牛的鞭子。“姜将军。”他把鞭子往车板上一搁,指了指身后的车,“司马都督让送些农具——你们挖渠的镢头磨秃了好几把,这些是新打的,刃口淬过火。”

车板上堆着的镢头、铁锹闪着亮,木柄上还带着新削的木纹。姜维往对岸瞥了眼,见魏营的兵正扛着草绳往渠边来,像是要帮着捆渠壁的土。“你们这是……”

“挖渠呗。”郝昭蹲下来,用手扒了扒渠边的土,土是湿的,攥在手里能成团,“昨儿个陇东的老乡来求司马都督,说要是渠赶不上冬播前挖通,来年开春他们的麦就浇不上水。都督合计着,你们在南岸挖,我们在北岸挖,两边对着干,能快些。”

渠边很快热闹起来。蜀兵抡着新镢头往下刨,土块簌簌往下掉;魏兵把草绳铺在渠壁上,再用木桩钉牢,防着土塌下来。有个蜀兵挖得太急,镢头磕在石头上溅起火星,郝昭听见了,从自己车上拎过把新的递过去:“用这个,那把该磨了。”

蜀兵接过镢头,红着脸道了声谢。郝昭摆摆手,转身又去帮着扶木桩——魏兵扶桩总扶不正,他一搭手,桩子就稳稳扎进土里,比蜀兵用线坠量的还直。

日头爬到头顶时,有老乡提着篮子往渠边来。篮子里装着热馍和咸菜,还有陶罐盛着米汤。“姜将军!郝将军!歇会儿吃口热的!”老汉举着篮子喊,声音脆生生的。

蜀兵和魏兵都停了手,围过来分馍。有个年轻的蜀兵咬了口馍,忽然往郝昭手里塞了块:“将军你尝尝,这是俺婆娘用新收的麦磨的面蒸的,比陈麦香。”

郝昭捏着馍,馍是软的,还带着余温。他往嘴里塞了口,嚼着嚼着,忽然笑了——是比魏营里用军粮蒸的馍香些,带着点甜意。

消息传到长安时,庞统正和钟繇在州府的后院翻地。院里辟了片小菜畦,钟繇拿着锄头往下刨,土块里翻出条蚯蚓,他吓得往后躲了躲,庞统见了,笑着用手把蚯蚓拈起来,往菜畦另一头放:“这是松土的好东西,别吓着它。”

“军师,郝昭真带着魏兵帮着挖渠了。”钟繇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汗,“还收了蜀军给的馍——郭淮派人来报,说郝昭吃馍时还笑了,他在魏营里可鲜少笑。”

庞统把手里的种子撒进土里,是些青菜籽,细小的颗粒落在土上,转眼就被风吹得滚了滚。“他不是笑馍香。”他用土把种子埋好,“是笑这渠能挖通了。渠通了,水就能流到田里,麦就能长起来——不管是蜀兵家乡的麦,还是魏兵家乡的麦,长起来了,就都是好麦。”

钟繇蹲下来帮着埋土:“可司马懿……他就真放心让郝昭和蜀军混在一处?不怕郝昭被咱们拉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