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将至,白昼被拉得极长,连晚风都带着灼人的余温。
关于五皇子执意要娶商贾女沈清辞的争议,非但没有因当事人的坚定而平息,反而在暗处发酵得愈发激烈——
流言开始裹挟着更恶毒的揣测,说沈清辞善用巫蛊魅术,说“蕙质堂”实为藏污纳垢之所,甚至隐约牵连到已渐有声望的“助学励行基金”,质疑其款项来路。
这一日,宫中突然传出旨意,宣沈清辞次日入宫觐见。
不是皇帝,而是皇后。
消息传来,众人皆惊。
柳嬷嬷急得团团转,连声吩咐人去取按品级该穿的命妇服饰。
严女官面色凝重,细细叮嘱宫中礼仪规矩,生怕行差踏错。
谁都明白,这绝非一次简单的召见。
皇后素来以端庄贤德,重视礼法着称,在此风口浪尖上宣沈清辞入宫,其意不言自明。
萧景珩当夜匆匆赶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瑶儿,不如明日我陪你一同入宫。”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她正在灯下仔细检查一副准备进献的缂丝插屏,闻言抬头,神色异常平静:“不可。殿下若同去,反倒显得我心虚,需你庇护。皇后娘娘既宣我一人,我便一人去。”
“可是……”
“没有可是。”沈清辞打断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焦灼的眼睛,“景珩,相信我。我不是那等需要时刻护在羽翼下的雏鸟。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有其明断。我行事光明,无不可对人言,何惧当面陈情?”
她眼神清澈,里面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静与坦然。
萧景珩望着她,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我在宫外等你。”
次日,沈清辞依制穿戴,乘着一顶青帷小轿,入了那重重宫阙。
皇后的长春宫不似别处奢华,庭院开阔,古木参天,自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引路的女官沉默寡言,将她引入正殿。
皇后端坐于上首凤座,身着常服,未施浓妆,通身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她并未立刻叫起行礼的沈清辞,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尺,一寸寸量度着跪在下方的人。
殿内静得能听见檀香燃烧的细微哔剥声。
沈清辞垂眸敛目,姿态恭敬,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雨中宁折不弯的青竹。
良久,皇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千钧之力:“沈氏,你可知,近日朝野内外,因你之事,颇多物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