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沉吟片刻。
收留阿阮,意味着可能要直面那个无赖的纠缠。
但她想起那日在工坊宣布请医时,那些织女眼中亮起的光。
“让她来吧。”沈清辞道,“工坊有护卫,也有定下的规矩。若那人再来闹,自有应对之法。总不能因惧怕无赖,便眼睁睁看着一个能凭手艺吃饭的女子被拖入绝境。”
阿阮来到工坊后,果然安生了几日。然而她那丈夫很快寻来,在工坊外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工坊护卫依着沈清辞事先的吩咐,并不与他动手,只牢牢守住大门,同时派人飞速去请了坊正和巡街的兵丁。
那泼皮见工坊守卫森严,又见官差来了,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坊正早就得了沈清辞这边打好招呼,当场训斥那泼皮扰乱秩序,勒令他不得再靠近工坊。
那泼皮见讨不到便宜,只得悻悻而去。
阿阮躲在工坊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紧张得浑身发抖。
直到一切平息,秀珠过来安抚她,告诉她没事了,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不是害怕,而是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终于得到庇护的释然。
她朝着沈清辞办事房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
此事并未大肆声张,却在工坊内外悄悄传开。
女子们做事时,腰杆似乎挺得更直了些。
她们知道,在这里,东家立的规矩,是真的能护住她们的。
临近年底,宫中的赏赐下来了。
因“金缕记”贡上的秋冬季织物得了太后和几位太妃的喜欢,内务府循例赏下些绸缎宫花等物。
东西不算特别贵重,但这份来自宫廷的认可,其意义远超实物本身。
前来颁赏的内侍态度客气,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沈清辞从容接过赏赐,打赏了来人。
待内侍离去,她看着那摆放整齐的御赐之物,对柳嬷嬷淡淡一笑:“嬷嬷,你看,我们这点微光,如今也算照进那九重宫阙了。”
柳嬷嬷抹了抹眼角:“姑娘,这都是您一步一个脚印挣来的……”
“不,”沈清辞望向窗外灰蓝色的天空,那里已有寒星点点,“是无数姐妹一起挣来的。这光虽微,能照亮一隅是一隅。夜还长,路也还长。”
夜色渐浓,“蕙质堂”和工坊都亮起了灯火,远远望去,如同散落在京城角落的星辰,不算耀眼,却固执地亮着,与天上的星光遥相呼应,无声地宣告着它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