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仅仅是品鉴织品、交流技艺,逐渐增添了“读书会”和“清谈”的环节。
沈清辞会有选择地引入一些前朝才女传记、笔记野史中关于女子聪慧果敢、辅佐家国的事迹,引导众人讨论。
有时,也会就市井中发生的与女子权益相关的真实事件,让大家各抒己见。
一次清谈,话题围绕着一则“寡妇为保家产,与族人对簿公堂”的新闻展开。
起初,不少深受“三从四德”影响的女子认为此举“过于刚强”、“有失柔顺”。
沈清辞并未直接反驳,而是让众人设想,若自己是那寡妇,带着幼子孤女,家产被夺,将面临何等绝境?
“若规矩不护弱者,强者便可肆意欺凌,这规矩本身,是否值得遵从?”
一位在“蕙质堂”学习后眼界渐开的年轻女子小声提出质疑。
“扞卫自身应得之物,何以就成了‘不柔顺’?难道女子便活该任人宰割?”另一位掌管着小铺面的寡妇激动地说道。
讨论渐渐热烈,不同的观点在碰撞。沈清辞只是偶尔引导,并不强加己见。
她深知,观念的转变,绝非一蹴而就,需要这样一次次的思考、辩论,才能在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慢慢破土发芽。
这些清谈的内容,通过参与者的口耳相传,也隐隐影响到她们各自的家庭社交圈子,虽未掀起波澜,却也在一定程度上,松动着那些僵化观念的土壤。
这一日,一位在“蕙质堂”学习了两年,如今已能独立设计纹样并教授新人的年轻女子,收到家中来信,言及父母欲为其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位殷实商户的独子,条件是婚后她需安心相夫教子,不再抛头露面。
若是从前,她大抵会顺从父母之命。
但此刻,她捏着信笺,沉思良久,最终提笔回信,婉拒了这门婚事。
她在信中写道:“女儿蒙东家不弃,授以技艺,今已能自食其力,并觉此生尚有可为。愿如东家所言,女子立世,当有技傍身,有心之所向。若夫家不能容女儿继续追寻织造之艺,女儿宁可不嫁。”
这封家信在其家族中引起不小震动,其父勃然大怒,斥其“忤逆”!
但目睹女儿如今沉稳自信的气度,以及她凭借自身能力为家中带来的实实在在的贴补,那怒火最终化为了无奈的叹息,默许了她的选择。
此事虽小,却是一个缩影。
越来越多的“蕙质堂”女子,或在婚姻中拥有了更多话语权,或勇敢地选择了不同于传统相夫教子的人生道路。
她们的变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微,却切实地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沈清辞站在“蕙质堂”的廊下,听着里面传来的织机声、讨论声,看着庭院中那些日益自信明亮的脸庞,心中一片宁和。
她知道,真正的变革,并非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这一点一滴的积累,如春雨润物,无声却有力。
她正在织就的,不仅仅是一匹匹华美的锦缎,更是一幅关于女性未来关于更多可能性的,崭新图景。
这条路很长,但她已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