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的伤势在秦太医的精心调理与宓瑶的悉心照料下,日渐好转。
江宁的秋雨渐渐停歇,天空洗练如碧,阳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斑。
码头的风波虽暂告段落,人赃并获,但后续的审讯、清算,以及必然引发的朝堂震动,犹如水面下的暗流,仍在悄然涌动。
萧景珩虽遵医嘱静养,心思却早已飞回京城,布局下一步。
然而此刻,在这处静谧的宅院里,时间的流速仿佛慢了下来。
这日午后,宓瑶坐在院中阳光最好的地方,身前支起了一架小巧的织机。
这不是织造局那些庞大的官造织机,而是她凭着记忆,让陈匠人寻来材料,亲手改装的一台。
她手中捻着的,是萧景珩不知从何处寻来极其柔软坚韧的湖州幼蚕丝,色泽本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没有绘制繁复的图样,心中却已有了清晰的构图。
素手引纬,银梭在她指尖灵活穿梭,经纬交织,发出规律而轻柔的声响。
她织得极慢,极专注,仿佛不是在完成一件织物,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与腹中的孩子,也与她自己。
萧景珩披着外袍,坐在不远处的廊下看书,目光却时常从书页上抬起,落在她沉静的侧影上。
阳光勾勒着她低垂的眉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手指时而轻柔地抚过刚刚成型的织物表面,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时而会无意识地停留在小腹上,唇角噙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极其温柔的浅笑。
那样的神情,是萧景珩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不是面对难题时的锐利,不是应对危机时的坚毅,也不是与他相处时的信任与依赖,而是一种……沉浸在内在世界里的、全然接纳的平和与宁谧。
仿佛外界的一切风云,都被这院中的阳光和织机的声响隔绝开来。
他放下书卷,悄然走到她身边,不忍打扰,只是静静看着。
织机上,一幅别致的云水纹正缓缓成型。
不同于传统纹样的规整对称,这云纹舒卷自如,水波流转灵动,线条简约却充满生命力,仿佛能听到风声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