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知识结合本土实践,果然可行。
然而,寻找买家却成了难题。
柳嬷嬷久居深宅,对外面的店铺门路并不熟悉,且极度害怕与人打交道,更怕被发现。
一连几天,柳嬷嬷偷偷出去,都无功而返。
要么找不到敢收陌生来路图样的绣坊,要么对方压价极低,近乎侮辱。
一次,甚至差点被一个不怀好意的掌柜纠缠,吓得柳嬷嬷魂飞魄散地跑回来。
行路难。 沈清辞看着柳嬷嬷惊魂未定的脸,深感无力。
在这世道,女子想做点事情,真是步步荆棘。
连最基础的交易都如此艰难。
但她没有放弃。
她安慰柳嬷嬷,再次降低预期,让她去找那些看起来规模较小、可能更需要新奇样子吸引顾客的绣庄,或者尝试接触一些府里出来采买的、看似面善的嬷嬷丫鬟,看是否能私下接洽。
就在主仆二人为此事绞尽脑汁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出现了。
这日,柳嬷嬷红着眼圈从外面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
她屏退旁人,将布包递给沈清辞。
“小姐……老奴……老奴今日没找到卖样子的地方,但是……但是遇见了钱姨娘身边的那个小丫鬟,碧荷……”
柳嬷嬷声音哽咽,“钱姨娘没了,她那个院子的人都要被遣散……碧荷无亲无故,求老奴帮她说句话,看能不能留在府里找个差事……她……她把这个偷偷塞给老奴,说是谢谢老奴以往给过她们一点剩菜……”
沈清辞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绣工极其精美的帕子,还有一对绣着并蒂莲的鞋面,针脚细密,配色雅致,一看就是花了极大心思的。
“碧荷说……这是钱姨娘之前偷偷绣的……想着等小主子生了,能拿出来换点钱贴补……或是打点下人……谁知……”柳嬷嬷说不下去了。
沈清辞拿着那对鞋面,指尖拂过上面精致的莲花,仿佛能感受到钱姨娘那份微小而坚韧的、对未来的期盼。
她同样试图用女红换取一点生存空间,却最终……
同是天涯沦落人。 巨大的悲恸和一种奇异的联结感涌上心头。
“碧荷……能留下吗?”沈清辞哑声问。
柳嬷嬷摇摇头,眼泪掉下来:“夫人发了话,那个院子的人一个不留……碧荷明日就要被牙婆领走了……”
沈清辞沉默片刻,将布包仔细收好。
然后,她转身从妆匣里摸出几块最小的碎银子——那是她往日攒下的全部体己。
“嬷嬷,想办法把这个给碧荷。告诉她……好好活着。”
柳嬷嬷愣住了,看着那少得可怜却重如千钧的碎银,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姐!这……这使不得啊!您就这点体己……而且……而且要是被夫人知道……”
“那就别让她知道。”沈清辞扶起她,眼神坚定而悲悯,“我们帮不了所有人,但遇到了,能帮一个是一个。这钱,买不了她的自由,但或许能让她少受一点苦,多一点选择。”
这不是施舍,这是互助。是身处同样困境的女性之间,一点微弱的、温暖的星火。
柳嬷嬷攥着那几块碎银,哭得不能自已。
她看到了小姐冰冷决绝外表下,那颗从未熄灭的、善良而柔软的心。
力量,或许不仅仅来自金钱和权势,也来自这种不忍与互助。
沈清辞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默默地想。
虽然绣样买卖之路受阻,虽然自身难保,但这一次微小的、遵循本心的行动,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算计斗争的、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
身体的桎梏依然存在,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但探路者,已迈出了蹒跚却坚定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