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暴者可能是地主、官员、甚至自家的老爷、少爷。
她们的反抗微不足道,她们的命运轻如草芥。
法律?公道?在那绝对的权力和性别优势面前,形同虚设。
沈清辞听着,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之前所遭遇的“闺阁牢笼”、“礼仪规训”、“联姻工具”,虽然痛苦,但至少还披着一层“文明”的外衣,她还能在这夹缝中挣扎、谋划。
而柳嬷嬷诉说的这些,才是这个时代底层女性真正面临的、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的生存危机!是随时可能降临的、无法反抗的暴力和死亡!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巨大的悔恨和羞愧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她曾经那么轻易地、傲慢地评判着另一个时空的女性处境,却对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真正的人间惨剧一无所知!她的那些言论,何止是浅薄,简直是恶毒!
“嬷嬷……”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当年……”
柳嬷嬷抹着眼泪,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老奴……老奴命硬,也丑……入府后一直在厨房做些粗活,后来又侥幸被分到先夫人院里……先夫人心善,护着我们……这才……这才平平安安活到这把年纪……”
心善? 沈清辞想起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总是带着哀愁的原主生母。
她的“心善”,在那庞大的、系统性的恶面前,是多么无力。她连自己、连身边的丫鬟、甚至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小姐,”柳嬷嬷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老奴跟您说这些,不是想吓您……是想让您明白……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么难!咱们能做的,就是小心再小心,忍让再忍让……千万别强出头,……只有活着,只有好好活着,才有指望啊……”
忍让?活着? 这就是底层女性用血泪换来的、唯一的生存智慧吗?
沈清辞看着柳嬷嬷那双盛满了恐惧、无奈却又有着顽强生命力的眼睛,再看看着自己这双虽然纤细却依旧干净的手。
她占据了“沈清辞”的身份,享受着侯府嫡女的身份,她所思考的,还是如何“破局”,如何“回去”,如何“不甘”。
而真正的、千千万万的“春桃”、“秋云”、“翠珠”们,她们唯一的奢望,仅仅只是……活下去。
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巨大悲悯和无力感的共情,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淹没了她。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评判者陆铮。 她也不再是那个只为自己命运悲鸣的沈清辞。
她的灵魂,仿佛透过这具身体,真切地触摸到了这个时代所有女性共同承受的苦难的重量。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柳嬷嬷粗糙的手,仿佛要从那苍老的躯体里汲取一丝力量和温暖,泪水无声地滑落。
“嬷嬷……我……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这红妆之下,浸染了多少代女子的血泪。 她明白了那看似风平浪静的深宅,实则暗藏着多少吃人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