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洪亮却带着几分粗豪和醉意的声音响起,正大声说着边关趣事,引得众人阵阵哄笑。想必那就是今日的“主角”之一——靖安伯世子。
果然,王氏趁机笑着对靖安伯夫人道:“世子爷真是少年英雄,豪气干云。”
靖安伯夫人笑着谦虚了几句,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沈清辞这边。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上前为沈清辞添汤。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沈清辞刻意微微动了一下手臂,那丫鬟手一抖,几滴滚烫的汤汁溅了出来,正好落在沈清辞那身昂贵的红云锦衣袖上,晕开一小块深色的油渍。
“啊!”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下。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过来。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机会! 沈清辞心中一动。
她立刻做出反应——不是先处理污渍,而是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手足无措地看着衣袖上的污渍,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怕地颤声道:
“这……这……怎么办……母亲……衣服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无伦次,显得又蠢又慌,完全失了大家闺秀的从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仿佛弄脏的不是衣服,而是天塌了下来。
这副反应,在普通场合或许只是失仪,在此刻这种相亲的节骨眼上,在靖安伯老夫人这等重规矩的人眼里,简直是上不得台面的最佳注解!
果然,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和轻视。
屏风另一侧,那道原本带着轻佻兴趣的目光,也瞬间变成了不耐烦和厌恶。甚至传来一声极低的、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啧,哭哭啼啼的,晦气。”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去堵住沈清辞的嘴,却还得强撑着笑脸打圆场:“无妨无妨,一点小意外,清辞她年纪小,没经过事,吓着了……快,带大小姐去后面整理一下!”
沈清辞被丫鬟慌忙扶起,依旧低低抽泣着,一副惊魂未定、脆弱不堪的模样,踉踉跄跄地离席。
在经过屏风缝隙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对面席间,有一道与众不同的、带着几分探究和玩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她无暇细究。
她被带到一间僻静的厢房处理污渍。
柳嬷嬷跟了进来,关上门,看着她瞬间收住眼泪、恢复平静的脸,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小姐……您……您这又是何苦……”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嬷嬷。”沈清辞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与方才席间判若两人,“一点小失仪,比任何刻意的不合规矩都更‘自然’,更能让人相信我就是如此不堪造就。”
她赌对了。赌那个世子爷不耐烦女子哭啼,赌老夫人最厌弃不稳重。
只是,代价是彻底沦为笑柄。可以想象,此刻席间关于承恩侯府嫡女“胆小如鼠”、“蠢笨失仪”的议论正甚嚣尘上。
无所谓了。 她想。
笑柄总比祭品强。
过了一会儿,玉簪冷着脸过来传话:“夫人说,大小姐既然身子不适,就先行回府休息吧,不必再回席了。”
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迁怒。
沈清辞垂下眼睫,顺从地应道:“是。”
她知道,她这场“演出”,成功了。
她暂时避免了跳入靖安伯府这个火坑。
但也彻底坐实了自己“无用”的价值,并狠狠得罪了王氏和沈茂。
走出靖安伯府侧门,登上马车时,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喧嚣奢华的府邸。
一场风波似乎平息。
但另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她和未知的命运,驶向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