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新的篇章(1 / 2)

深秋的巴黎,塞纳河畔的梧桐树已染上灿烂的金黄。陆晨坐在左岸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馆靠窗位置,面前放着一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手边的拿铁已经微凉。他正在为即将开拍的一部中法合拍文艺片做角色案头工作,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剧本上。

窗外,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东方女子正站在画廊门口,与画廊主人用法语流畅地交谈。秋风拂起她利落的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专注的侧脸。她手指时而轻点着手中的画册,时而指向画廊内部,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专业的细节。

那是许知微,一位在巴黎艺术圈小有名气的独立策展人,也是他这次合作影片的艺术顾问。

陆晨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距离那次在《星辰大海》片场,他带着一束向日葵去探班沈清玥,已经过去了五年。那场无疾而终的、带着少年意气与些许不甘的朦胧好感,早已在岁月的沉淀和事业的打磨中,化为了对前辈真诚的祝福与对自我的清醒认知。

这五年,他刻意减少了商业曝光,扎进话剧舞台,在一个个小角色里磨炼演技,甚至推掉了几部可能让他更“火”的流量剧。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阳光学长”形象和CP热度维持人气的偶像,而是逐渐拥有了作为演员的底气和选择权。成长,往往伴随着阵痛与孤独,但他从未后悔。

直到三个月前,他为了这部需要大量法语台词和深厚艺术背景知识的电影来到巴黎做准备,经人介绍认识了许知微。

第一次见面,是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他为了寻找角色需要的绝版艺术书籍而苦恼,而她恰好是那家书摊的常客。她不仅帮他找到了书,还精准地指出了书中几处与角色时代背景相关的细节。她说话条理清晰,眼神明亮而笃定,身上没有艺术圈常见的浮夸之气,反而有种沉静的力量,像一幅笔触细腻、需要耐心品读的古典油画。

与他以往认识的女演员、名媛或粉丝都不同。她独立于他的世界之外,拥有一个完整、自足且充满魅力的精神王国。

“等很久了?”清澈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晨回过神,许知微已经走进了咖啡馆,在他对面坐下,带着一身微凉的秋意和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没有,刚看完一段剧本。”陆晨合上电脑,招手为她点了一杯热可可,“谈得顺利吗?”

“还不错,下个季度的展览主题基本确定了。”许知微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针织裙,颈间一条细细的银链坠着一颗小小的、未经打磨的原石,与她的人一样,质朴而富有内在力量。“你呢?那个二十世纪初留法艺术家的心理状态,把握得怎么样了?”

“正在努力靠近。”陆晨苦笑一下,揉了揉眉心,“说实话,有时候觉得隔着一层纱。那个时代的苦闷、彷徨与追求,和我们现在差别太大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许知微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忽然说。

她没有带他去奥赛博物馆或者蓬皮杜,而是领着他穿行在巴黎那些不起眼的小巷里,最后在一扇斑驳的绿色木门前停下。这里看上去像某个废弃的作坊,门口没有任何标识。

“这是哪里?”陆晨疑惑。

许知微没有回答,只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门内别有洞天,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工作室,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颜料、粘土和松节油混合的气息。巨大的画布或立或靠,未完成的雕塑蒙着湿布,到处堆放着画册、工具和各类艺术材料,显得有些杂乱,却充满了蓬勃的、未被规训的创作生命力。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工作室,他最近去意大利采风了。”许知微边走边介绍,“这里留下的,大多是‘失败’的作品,或者创作者自己都不满意的尝试。”

她在一幅色彩灰暗、笔触狂乱的画作前停下:“你看这幅,作者想表现战争创伤,但技巧不足以支撑野心,反而显得空洞。”又指向一尊结构有些别扭的石膏像:“这个,对人体结构的理解有偏差,但你看他反复修改的痕迹,这种挣扎本身,不就是你那个角色的一部分吗?”

陆晨怔住了。他环顾四周,这些被主流展览拒之门外的“失败”作品,这些挣扎、痛苦、不完美的痕迹,忽然间,与他正在揣摩的那个身处异国他乡、才华横溢却屡遭挫折、内心充满矛盾与激情的年轻艺术家形象,重叠了起来。

他之前一直在模仿“大师”的成功,却忽略了通往成功路上那些更真实、更普遍存在的挣扎。

“艺术史只记录成功者,”许知微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但那些在黑暗中摸索、甚至一生都未曾被认可的探索者,他们的痛苦、热爱与坚持,或许才是更普遍的人性。你的角色,未必是未来的大师,他可能只是这千千万万个探索者中的一个。理解他的平凡与挣扎,或许比仰望他的才华更重要。”

那一刻,工作室顶窗投下的光柱恰好打在许知微身上,细小的尘埃在光中飞舞。陆晨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那片关于角色的迷雾,仿佛被这道光照亮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理解,在他心中激荡。

不是因为她的点拨有多精妙,而是她看待世界的方式,她理解艺术与人生的角度,如此独特而深刻,像一把钥匙,开启了他通往角色内心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