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赵金凤冷笑一声,“我生完建国第二天就下地割麦子,她怎么就不能干活?丫头片子不用喂那么金贵,能活就活,不能活是她的命!”
她说完,拿起空碗就往外走,路过楚瑶身边时,还故意撞了她一下:“别在这儿杵着,去喂猪!”
宋建国是天黑后才回来的,身上沾着一身泥土,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玉米面窝头。他冲进里屋,看见炕上的李红梅和角落里的孩子,蹲在炕边,声音发哑:“红梅,你咋样?孩子……孩子还好吗?”
“建国……对不起……”李红梅抓着他的手,眼泪又掉下来,“我没给你生儿子……孩子还这么小……”
“没事,没事……”宋建国拍着她的手背,可眼神落在孩子身上时,明显带着失望,“闺女也挺好……等明年,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就行。”
林薇和楚瑶站在门口,听着这话,心里都不是滋味。在21世纪,她们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的价值,会被“生儿子”这件事牢牢捆绑,连刚经历生死的产妇,都要为没生儿子道歉。
“大哥,你陪着大嫂,我们去弄点吃的。”林薇轻轻拉了拉楚瑶的胳膊,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厨房的灶膛已经凉了,赵金凤把早上剩下的玉米粥热了热,正坐在桌边啃鸡腿——那是她前几天去邻村喝喜酒带回来的,一直藏在碗柜最上面。林薇走过去,尽量让语气平和:“妈,大嫂刚生完,得补补,能不能给她煮个鸡蛋?”
“补什么补?”赵金凤头也不抬,咬了口鸡腿,“生个丫头片子还想吃鸡蛋?那鸡蛋是给我大孙子留的!她就喝玉米粥,爱喝不喝!”
林薇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跟赵金凤硬碰硬没用,只能转头跟楚瑶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了同一个主意。
当晚,楚瑶从自己的布包里翻出一小块红糖——那是她上次跟张奶奶学缝纫时,张奶奶偷偷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林薇则趁着赵金凤睡熟,摸黑去了村东头的王大娘家里——之前卖鸡蛋时,王大娘对她很和善。她用自己攒起来的两毛钱,买了五个鸡蛋和一小块猪肉。
第二天一早,林薇就悄悄在厨房煮了鸡蛋羹,楚瑶则用热水冲了红糖水,两人趁着赵金凤去喂猪,赶紧把吃的端给李红梅。李红梅看着碗里嫩滑的鸡蛋羹,眼泪又掉了下来:“谢谢你们……我都不知道该咋谢……”
“别谢了,赶紧吃,才有奶水喂孩子。”楚瑶把红糖水递过去,眼神软了下来——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妈妈也是这样守在床边,心里一阵发酸。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干脆结成了“同盟”。林薇负责做饭,每天变着法子给李红梅弄点有营养的——用小米熬粥,把猪肉切碎了炒白菜;楚瑶则负责照顾孩子,她把自己穿越时穿的真丝衬衫剪了,改成了柔软的襁褓,还按照现代育儿知识,每两个小时就用粗棉布蘸着米汤喂孩子一次。
有一次,赵金凤逼着李红梅下地喂猪,林薇故意把水桶打翻,让水漫了厨房一地,大喊:“妈!水桶漏了!您快来看看!”楚瑶则趁机扶着李红梅躺回炕上,用灶灰抹了点在她脸上,等赵金凤进来时,就哭着说:“妈,大嫂刚站起来就晕了,脸都白了!”
赵金凤看着李红梅“惨白”的脸,又看了看满地的水,骂骂咧咧地说:“真是个麻烦精!那就再躺半天!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了!”
看着赵金凤走出去,三人都松了口气,林薇和楚瑶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是她们穿越到这里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可危机还是来了。第三天晚上,孩子突然发起高烧,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李红梅抱着孩子,哭得浑身发抖:“建国,快去找医生!孩子快不行了!”
宋建国刚要往外跑,就被赵金凤拦住了:“找什么医生?那得花多少钱?一个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明年让红梅再给你生个儿子!”
“妈!她也是我的孩子!”宋建国第一次跟赵金凤顶嘴,眼睛都红了,“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她!”
“你敢!”赵金凤伸手就拽住他的胳膊,“家里的钱是给我大孙子留的!不能花在丫头片子身上!”
躲在门外的林薇和楚瑶听得心都揪紧了。楚瑶咬了咬牙,拉着林薇的手:“走,我们带孩子去卫生所!”
“可是……”林薇犹豫了一下,“被妈发现了怎么办?”
“顾不上了!再晚孩子就没救了!”楚瑶抱起用襁褓裹好的孩子,林薇则摸了摸口袋里的半瓶老白干和几毛钱,两人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宋家院子。
村卫生所离宋家有二里地,土路坑坑洼洼,夜里的风刮得草叶“沙沙”响,林薇举着煤油灯,只能照见脚边一小块地方,好几次都差点摔跟头。楚瑶抱着孩子,把襁褓裹得紧紧的,生怕孩子冻着,嘴里还小声念叨:“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
卫生所的值班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夫,被敲门声吵醒,本来很不耐烦,可看到楚瑶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脸色立刻变了:“这是早产儿吧?看这症状,像是肺炎,得打青霉素。但孩子太小,剂量不好掌握,风险很大。”
“大夫,求您了,救救她!”楚瑶从怀里掏出那只一直没舍得卖的珍珠耳钉,塞到医生手里,“这是真珍珠,能值点钱,您收下,一定要救救孩子!”
老大夫看着耳钉,又看了看两个浑身是土却眼神坚定的年轻女人,叹了口气:“行了,耳钉你拿回去,我尽力。但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整整守了一夜,天快亮时,孩子的烧终于退了,呼吸也平稳了些。林薇和楚瑶抱着孩子,悄悄回了家,幸好赵金凤还没醒,她们赶紧把孩子放回李红梅身边。
看着孩子安稳的睡颜,李红梅抓着林薇和楚瑶的手,哽咽着说:“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你们的情……”
林薇和楚瑶相视一笑,没说话——她们心里都清楚,经过这件事,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以前她们争的是奢侈品、男人、面子,可现在,她们争的是生存,是对弱者的援手,是在这个陌生时代里,一点点找回的人性温度。
又过了半个月,李红梅的身体渐渐恢复,孩子也能发出响亮的哭声了。这天晚饭时,赵金凤突然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镇上说了,下个月就定回城的名额。你们俩,谁想去?”
林薇和楚瑶的心脏同时一跳——回城,这个她们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又提上了日程。可看着炕角里熟睡的孩子,看着李红梅感激的眼神,两人心里都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林薇想起自己卖鸡蛋时,村民们的笑脸;楚瑶想起张奶奶教她缝纫时,手里温暖的针线。她们还是想回城,想回到熟悉的时代,可这个贫瘠却真实的80年代农村,这个让她们学会生存、学会共情的地方,已经在她们心里,留下了一道再也抹不去的痕迹。
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可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只有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悄悄流动——这场关于回城名额的战争,或许还会开始,但她们的心,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两个只懂争斗的名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