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天色刚蒙蒙亮,各宫妃嫔便已按品大妆,齐聚坤宁宫,向皇后行新年大礼。殿内香气馥郁,珠环翠绕,一派新年新气象。
礼毕,众人依序落座,说着吉祥话,气氛看似融洽。贵妃佟佳仙蕊端着茶盏,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坐在一处的郭络罗姐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扬声打破了表面的和谐:
“哟,本宫瞧着,这过了个年,宜嫔妹妹和布音珠格格,倒是比往日亲近了不少。昨儿个宴席上还见你们姐妹在一处说悄悄话呢。”她语带试探。
宜嫔纳兰珠今日显然精心打扮过,虽比不得从前盛宠时的明艳逼人,却也恢复了七八分光彩。她闻言,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语气亲昵又不失分寸:
“贵妃娘娘目光如炬。借您吉言,亲姊妹间,哪有什么真正的龃龉?不过是小时候闹脾气一般,说开了便好了。如今同在宫中,自然更该互相体谅,相互扶持。”她说着,还侧首对身旁的布音珠露出一个姐妹情深的微笑。
布音珠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见纳兰珠看过来,便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姿态温顺得无可挑剔。
佟佳贵妃瞧着她们这装腔作势的样子,心中鄙夷更甚,面上却不显,只拖长了语调,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哦?原来如此。那你们二人这般,倒颇有几分皇后娘娘与安嫔妹妹姐妹情深的样子了。真是令人羡慕。”
她这话看似抬举,实则将郭络罗姐妹与中宫相比,隐隐带着贬低之意,皇后与安嫔那是何等身份情谊,岂是你们能比的?
安嫔圆姐正与敬嫔低声说着什么,闻听此言,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四两拨千斤地接过话头:“贵妃姐姐快莫要拿臣妾打趣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对后宫姐妹皆是一视同仁的宽和仁善,臣妾等唯有敬仰感念。”
坐在上首的桑宁见话题引到自己和圆姐身上,又见底下暗流涌动,便清了清嗓子,端出皇后的威仪,适时开口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了。莫让老祖宗久等。”
皇后发话,众人皆敛声屏气,起身应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坤宁宫,按品秩列队,跟在皇后凤辇之后,踏着清扫过后仍残留着湿气的宫道,往慈宁宫方向走去。
初一的早晨,寒风依旧料峭,裹挟着细碎的雪沫,打在人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妃嫔们穿着厚重的吉服,抱着手炉,在寒风中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踩着花盆底,生怕滑倒失了仪态。
圆姐和敬嫔完颜蔓儿并肩走在队伍前段。敬嫔拢了拢兜帽,借着风声掩护,凑近圆姐低声感慨道:“仔细算算,上一回有这样多姐妹齐聚,由中宫领着去慈宁宫拜年,还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赫舍里皇后尚在。
圆姐目光掠过前方迤逦的队伍,以及远处金碧辉煌的慈宁宫屋顶,轻轻呵出一口白气,声音也放得极低:“是啊,记得那年雪下得极大,路滑得很,咱们几个互相搀扶着,才勉强没摔了跤。”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还记得,不知是谁,慌乱中竟摔了手炉,炭火撒了一地,吓得脸都白了。”
敬嫔闻言,连忙轻轻碰了她一下,嗔怪道:“这大年初一的好日子,提那等晦气陈年旧事作甚?快呸掉!”
圆姐从善如流,笑着虚啐了一口,不再言语。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沉默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