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再次平息,且比上一次更为彻底。马佳蓁蓁那日泣血陈情之事,虽被下令不得外传,但核心的关键人物们,该知道的,都已知晓。
永和宫内,圆姐接到苏麻喇姑悄悄递来的消息后,静默了许久。她放下手中的绣绷,走到窗边,望向庭院中渐融的冰雪,檐下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在心上,带来一丝初春的凉意与清醒。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了数日的肩颈终于微微放松。
这一次,她未曾主动布局,甚至未在流言初起时贸然出手反击,只是暗中观察,等待时机。却不想收获了比预期更好的结果。
马佳蓁蓁的仗义执言,源于切肤之痛与感恩之心,比任何来自外部的辩护都更有力量。它如同一面光洁无比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桑宁那场“祈福”的真实价值,也映照出这深宫之中,并非只有冰冷的算计与倾轧。
善意,如同石缝中挣扎求存的种子,只要给予一丝契机,也能生出坚韧的藤蔓,在绝境中相互扶持,共御风雨。
“姐姐,马佳氏她……”桑宁不知何时来到圆姐身后,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圈红得厉害,“她失去了长生,心里该有多痛……却还记着我的事,为我说话……”
圆姐转过身,看着桑宁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心中微软,也愈发坚定。她拉住桑宁微凉的手,语气温和而有力:“宁儿,你看,至诚之心,不仅能破阴谋,亦能结善缘。马佳氏今日之举,便是你当日种下的善因,结出的善果。这条路,我们或许能走得比想象中更稳一些。”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更远的地方,那里是紫禁城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只是,经此一事,我们也更需警惕。对手一计不成,恐生二计。立后大典在即,绝不能出任何纰漏。佟佳氏那边……绝不会就此罢休。”
桑宁闻言,用力点了点头,眼中的柔弱亦是被坚毅取代。
圆姐欣慰地笑了笑,正欲再叮嘱几句,忽闻宫人通传,称内务府遣人送来了册封大典需试穿的皇后礼服与朝冠。
沉重的朱漆托盘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上面覆盖着明黄色的锦缎。当锦缎被掀开时,满室皆静。
那正红色的缎地礼服,以金线缂丝出繁复精美的八宝立水纹样与龙凤呈祥图案,袖口领缘皆镶嵌着浑圆莹润的东珠,在略显昏暗的室内,依然流转着温润而高贵的光华。那顶沉甸甸的朝冠之上,三层金凤衔着珍珠宝石,簇拥着正中那颗硕大无比、光华夺目的东珠,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尊荣与责任。
桑宁怔怔地看着这套象征着后宫女子至高地位的冠服,呼吸不由得一窒。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珍珠时,又猛地缩回,仿佛那上面带着灼人的温度。
圆姐将她的忐忑与惶恐看在眼里,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坚定的、稳稳地抚上那礼服上熠熠生辉的金龙绣纹。
“宁儿,”圆姐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你的位置,是你用你的至诚、你的良善,以及钮祜禄家的荣耀,堂堂正正赢来的。不必惶恐,更不必退缩。从今往后,你要习惯它的重量。”
桑宁感受着指尖下细腻而坚韧的纹路,一股奇异的热流从心底涌起,渐渐驱散了不安。她抬起头,看向圆姐,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不再是委屈与恐惧,而是一种破茧成蝶般的决心。
“我……我会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