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是祸，终将有个了断。
乾清宫内，玄烨看着梁九功呈上的初步审讯结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所有证据，都隐隐指向了启祥宫的东珠格格。
而裕亲王福全关于纳兰明珠弹劾一事的初步调查也有了结果。福全禀报，经查，明珠所劾钮祜禄家关外诸事，多为牵强附会、查无实据，其联合御史攻讦遏必隆“服用秘药”一事，更是毫无凭据的污蔑。
前朝后宫的，真相与污蔑，忠诚与背叛，在这一刻，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同时摆在了年轻帝王的面前。
玄烨胸中怒火翻腾，尤其是想到东珠竟敢算计到皇玛嬷头上，想到纳兰明珠如此构陷先帝重臣，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厉声道：
“传旨！钮祜禄氏东珠，行为不端，窥视帝后，即日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其贴身宫女、慈宁宫太监小禄子及一干涉案人等，全部杖毙！”
“纳兰明珠，挟私报复，污蔑重臣，扰乱朝纲，着即革去所有职务，交部议罪！”
“皇帝！”
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太皇太后扶着苏麻喇姑的手，不知何时已站在哪里，脸色沉静，目光却如古井深潭。
玄烨见到祖母，怒气稍敛，但仍余愤难平：“皇玛嬷，您都知道了？此等宵小，岂能轻饶！”
太皇太后缓缓走入殿内，挥手让梁九功等闲杂人等都退下，才看着玄烨，语重心长道：“皇帝，哀家的怒气不比你少。东珠此女，心术不正，胆大妄为，如何处置都不为过。涉案宫人，依律严惩，以儆效尤，亦是应当。”
她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可是明珠……皇帝，你此刻革了他的职，是痛快了。但然后呢？”
玄烨眉头紧锁：“他污蔑重臣，难道不该严惩？”
“该罚，但未必需要革职。”太皇太后走到他面前，目光深邃，“索额图如今在朝中势力日盛，气焰愈发张扬。前次辽东勘探不利，他已是心存怨望。若此时再将明珠一撸到底，朝中还有谁能制衡索额图？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一家独大吗？”
玄烨闻言，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是了，索额图……他光顾着发泄对明珠的怒火，却忘了这层制衡关系。若明珠倒台，索额图必将更加跋扈，于皇权绝非幸事。
太皇太后见他神色松动，继续道：“明珠此番，丧女之痛是实，行事偏激固然有罪，但其根基仍在，能力犹存。小惩大诫，申斥罚俸，令其闭门思过，既彰显了朝廷法度，也保全了制衡之局。皇帝，为君者，不可凭一时意气行事，需思虑周全，权衡利弊啊。”
玄烨沉默良久，胸中的怒火渐渐被帝王应有的冷静取代。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龙椅，沉声道：“皇玛嬷教诲的是，是孙儿冲动了。”
他重新提起朱笔，沉吟片刻，落笔更改旨意。
最终，一道经过权衡的旨意颁下：
“钮祜禄氏东珠，行为不端，窥视帝后，即日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其贴身宫女、慈宁宫太监小禄子及一干涉案人等，全部杖毙，以正宫闱！”
“纳兰明珠，挟私奏事，言语失当，罚俸一年，申饬其闭门思过，静思己过！若再有无端攻讦之举，定严惩不贷！”
一道旨意，如同经过精确计算的雷霆，既狠狠劈向了后宫毒瘤，又在前朝留下了必要的制衡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