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一事过后,表面上,后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东珠果真如她所承诺的那般,绝口不再提修建家庙之事,每日依旧是慈宁宫、启祥宫两点一线,安静得仿佛一抹不起眼的影子。偶遇圆姐或桑宁,她也总是远远便垂首避让,姿态恭谨柔顺,挑不出半点错处。
然而,圆姐心中的警惕并未因此放松半分。东珠越是表现得如此懂事,其背后所图恐怕越大。
这日,圆姐往慈宁宫请安,恰逢太皇太后正与苏麻喇姑说起入冬后宫中用度及炭火分发之事。太皇太后揉着额角,略显疲态:“今年北边雪大,关外运输不易,内务府报上来说,银霜炭怕是比往年要紧张些,需得仔细分派,莫要短了各宫用度,尤其是皇帝和太后那边,万万不能有失。”
苏麻喇姑恭敬应着:“主子放心,奴才已吩咐下去,必会安排妥当。”
圆姐安静地坐在下首,心中却是一动。银霜炭是宫中上好的炭火,烟气少,热量足,向来是福晋以上或有宠的妃嫔才能足量享用。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角落,正低头专心替太皇太后剥着橘子的东珠。
从慈宁宫出来,圆姐并未直接回永和宫,而是绕道去了御花园深处,那里有几株早开的梅花,在萧瑟的寒风中犹自挺立。
“春桃,”圆姐停下脚步,看着那在寒风中轻颤的花瓣,低声道,“你去悄悄打听一下,今年启祥宫的炭例,内务府是如何安排的。尤其是东珠格格份例内的银霜炭,有多少。”
春桃虽有些不解,但仍立刻应下:“是,主子。”
一日后,春桃带回消息,脸色有些微妙:“主子,打听清楚了。内务府按例,新入宫两位格格的银霜炭份例是一样的,都是每月三十斤。但……但奴婢使了银子,问到一个在启祥宫负责杂扫的小太监,他说……他说常见东珠格格殿内的炭盆,烧的并非是足量的银霜炭,似乎掺了不少次一等的红罗炭,而且殿内时常显得有些清冷。”
圆姐眸光一凝。东珠竟在自己份例上如此“节俭”?她绝非用度窘迫之人,舒舒觉罗氏先前在家中颇有些经营,断不会短了宫中用度。那她此举,意欲何为?
是故作清贫,博取同情?还是……另有所图?
圆姐沉吟片刻,吩咐道:“这几日,你多留意慈宁宫那边的动静,尤其是太皇太后跟前伺候的宫女,看看她们私下有无议论各宫用度之事。”
又过了几日,圆姐在慈宁宫陪太皇太后说话时,果然听到一个前来回话的管事嬷嬷,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各宫主子都体恤宫中用度紧张,像启祥宫的东珠格格,还主动提出要将自己份例里的银霜炭减半,说是她日日在慈宁宫待着,启祥宫反倒用不了那许多,省下来给更需用的地方,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太皇太后闻言,拨动佛珠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那嬷嬷,并未说话,只是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思绪。
圆姐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东珠这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彰显她的识大体顾大局,来塑造自己贤德节俭的形象,以此持续不断地在太皇太后心中积累好感。
东珠“主动减炭”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景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