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圆姐以为东珠会趁热打铁,继续利用那套“姐妹情深”的戏码大做文章时,启祥宫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东珠依旧每日去慈宁宫请安,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偶尔奉上自己精心炖制的汤水点心,眉眼温顺却绝口不再提起桑宁,仿佛那日的“睹物思人”只是一时伤感,已然过去。
这份突如其来的“懂事”和“收敛”,反而让圆姐更加警惕。她绝不相信东珠费心营造了那般局面,会如此轻易地就此罢手,这更像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
果然,数日之后,一个在圆姐预感之中的消息,从慈宁宫传了出来。
太皇太后在与玄烨闲话时,再次提起了桑宁。这一次,她并未直接说情,而是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皇帝,哀家瞧着东珠那孩子,近日气色似乎不如刚入宫时好了,人也清减了些。哀家心中关切,便多问了她几句。那孩子却只是摇头,不肯多说,再三追问下,才含糊着说是有些惦记家中年幼的兄弟,又忧心还在慈宁宫静修的姐姐,心中积郁所致。唉,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
这话说得极其艺术。她没有要求玄烨立刻放了桑宁,而是借着关心东珠的身体,点出了桑宁之事对东珠造成的影响。
玄烨是何等聪明剔透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便明白了皇玛嬷这番话语之下深藏的弦外之音。
他沉吟片刻,道:“皇玛嬷关爱小辈,孙儿感同身受。钮祜禄家姐妹情深,是好事。只是桑宁性子还需磨炼,贸然放出,恐再生事端,反倒辜负了皇玛嬷的一片慈心和她妹妹的这番牵挂。”
太皇太后拨着佛珠,淡淡道:“磨炼心性,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年轻人犯错,知道改了便是好的。总将她拘在那一方小天地里,也非长久之计。不若给她个机会,若是知道改了,便罢了;若是不知悔改,再严加管束不迟。皇帝以为呢?”
这话已是将台阶递到了玄烨脚下,只等他顺势而下。
玄烨心中飞快地权衡着。近日朝堂之上,因辽东勘探龙脉金矿一无所获之事,一些对头势力对主要负责此事的索额图颇有微词,攻讦之声渐起,连带着对一向与索额图政见不合的明珠,朝臣们也少了几分往日的顾忌。
此时若对同样是勋贵重臣的钮祜禄家示以宽仁,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平衡前朝因索额图受挫而可能失衡的局势,安抚一部分勋旧之心。
况且,东珠近些时日表现出的“孝悌”和“识大体”,也确实让他对钮祜禄家的观感有所改善。
思虑及此,玄烨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皇玛嬷思虑周详。”玄烨最终点了点头,“便依皇玛嬷的意思办理吧。只是虽解除禁足,但仍需有所约束,以观后效,以免她骤然得了自由,便故态复萌,忘了教训。”
“这是自然,皇帝考虑得是。”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手中捻动佛珠的动作也轻快了些许。
圣意很快便传达下来。钮祜禄桑宁,解除禁足,迁回永和宫居住。然其仍需每日抄写佛经,非召不得随意出永和宫宫门,亦不得主动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