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轻松。东珠要入宫了,这个自己素未谋面,却被桑宁形容为祸害的庶妹,将会带来怎样的变数?太皇太后选中她,是真心觉得她性子沉静,还是另有深意?
她站在永和宫的庭院里,看着秋风中摇曳的桂花,只觉得那馥郁的香气里,也掺杂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清寒。
太皇太后的懿旨下得很快,不过三五日功夫,钮祜禄家的二格格和佟国维家的格格便已收拾停当,由内务府派车接入了宫中。
这一日秋高气爽,圆姐正抱着昭意在永和宫的庭院里晒太阳,春桃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凝重。
“主子,人已经进宫了,正在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磕头呢。”
圆姐逗弄昭意的手指微微一顿,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此事与她并无干系。她将昭意递给一旁的乳母,示意她们先回殿内,自己则缓步走到那架秋千旁,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绳索。
该来的,总会来。桑宁刚离开,这永和宫的宁静便被新的脚步声打破。太皇太后此举,意在何为,她心知肚明。既是制衡,也是警示。
“可知那两位格格的品貌如何?”圆姐的声音平静无波。
春桃凑近些,低声道:“打听了些。钮祜禄家的二格格,今年十七了,听说性子沉静寡言,不像宁主子一般活泼跳脱。至于佟家的格格,名唤佟佳仙蕊,年纪稍小些,十四了,是皇上嫡亲的表妹,模样……听闻很是出挑,带着几分英气,不似寻常闺秀。”
圆姐默默记下。东珠……沉静寡言?这倒是与桑宁的描述大相径庭,是真是假,尚需观察。而她这一入宫,对桑宁、对自己,究竟是福是祸,犹未可知。至于那位佟佳仙蕊……母族表妹,这重身份本就与众不同,加之“英气”二字,恐怕绝非甘于寂寞之人。
“太皇太后将她们安置在何处?”
“回主子,暂居启祥宫。太皇太后说了,先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不必急着安排位份,也让她们在跟前多陪伴些时日。但奴婢听说,空置许久的景仁宫,已经有宫人开始悄悄拾掇打扫起来了。”
好个“不必急着安排位份”,太皇太后这是要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细细观察,待价而沽。启祥宫……那地方如今倒也成了新人踏入漩涡的第一站。而景仁宫那可是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曾经的居所,空置多年,意义非凡,此刻开始收拾,其意不言自明,估摸着十有八九是为那位身份特殊的佟家格格准备的。
她抬头望了望澄澈如洗的碧空,心中并无多少惧意,反而升起一股沉静的斗志。宁儿暂时安全,她便少了最大的后顾之忧。如今,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深埋心底的血海深仇,她都必须在新的棋局开始前,站稳脚跟,看清形势。
“春桃,”她轻声吩咐,“去备两份礼,不失体面也不算扎眼的,待她们安置好了,送去启祥宫。就以永和宫李氏的名义,贺她们初入宫闱。”
“是,主子。”春桃应下,又迟疑道,“主子,咱们是否需要……早做防范?”
圆姐摇了摇头,目光深远:“不必妄动。是敌是友,尚不清楚。此刻贸然出手,示人以弱,反而落了下乘。且看着吧,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机会,也不缺……沉不住气的人。”
她如今要做的,是巩固圣心,是教养昭意,是暗中积蓄力量,更是要想法子,让宁儿早日从那慈仁宫回来。太皇太后可以落子,她亦能应对。这盘棋,还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