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关于舆图的商议尚未得出个明确结果,正当瓜尔佳氏凝神思索、祥青欲再言之际,门外廊下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又带着急促喘息的笑语声,如银铃般划破了殿内的沉寂,伴随着轻快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可算是能回来了!外祖母好不容易进宫来,我却被老祖宗扣在慈宁宫说了小半天的话,可急死我了!”
话音未落,门帘一掀,桑宁带着一身热气跑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锦缎宫装,因跑得急,衣襟微微有些松散,脸颊红扑扑的仿佛染了胭脂,额角与鼻尖还沁着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颊边,更显娇憨生动。她一手攥着绣帕,一手提着裙裾,俨然是一路从慈宁宫疾步赶回的模样。
祥青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蹙起眉头,拿起桌案上的团扇,一边为她轻轻扇风,一边嗔怪道:“外头日头这么毒,还跑得这样急,仔细中了暑气!”语气虽带责备,眼中却满是心疼。
桑宁拿起帕子胡乱擦了擦汗,冲着祥青甜甜一笑,撒娇道:“这不是急着回来见您老人家嘛!怕您等久了!”
瓜尔佳氏笑着摇头,递过去一杯温茶:“行了行了,快过来喝口茶歇歇,缓口气。你外祖母这次又跑不了。”
桑宁接过青瓷茶盏,也顾不得仪态,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温热的茶水入喉,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喘匀了些,转而对着瓜尔佳氏抱怨道:“玛玛您可别说!上回外祖母进宫,我就去换了身衣裳的功夫,回来就听说外祖母已经请辞要出宫了,连晚膳都没能和我们一起用!我可记着呢!”
圆姐半倚在暖榻上,看着妹妹娇憨的模样,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些,眉眼间不由染上真切的笑意,温声提议:“既然宁儿这般舍不得,那姐姐就叫春桃去乾清宫请个旨,求皇上开恩,破例让姑母用了晚膳再出宫,可好?”
桑宁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立刻对着帘外候着的春桃招手:“当真?太好了!春桃你快去!快去!”
春桃早已听得里面笑语,此刻忙掀帘进来,忍着笑,利落地福身应道:“嗻!宁主子莫急,奴婢这就去乾清宫禀报。”说着便退了出去。
圆姐笑吟吟地望着桑宁:“这下可满意了?”
桑宁连连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满意!满意极了!绯云!你快去膳房,让他们多备几道外祖母爱吃的菜来!记得要那道火腿鲜笋汤和糟鹌鹑!”
一连串吩咐完,桑宁这才觉得方才跑得太急,此刻松懈下来,竟有些气短,捂着胸口慢慢挨着炕沿坐下,细细喘息着:“哎呀,方才跑得太急,险些岔了气,这会儿还觉得心口咚咚地跳呢。”
祥青无奈地看着她,拿过团扇又替她扇了几下:“那你还一坐下就惦记着吃点心?也不怕噎着!”
桑宁吐了吐舌头,诉苦道:“在慈宁宫里陪着老祖宗说话,坐得笔直,规矩大得很,只能小口小口抿些茶水,点心都不敢多用,怕失仪。茶水喝了一肚子,我就光瞅着老祖宗跟前那碟子刚出炉的奶糕,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圆姐被她夸张的形容逗得笑出声来:“那你没壮着胆子跟老祖宗讨要一些?”
“要了要了!”桑宁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帕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老祖宗赏了我好几块呢!我闻着香极了,自己都没舍得吃,想着姐姐月子里的点心定然清淡,特意都给姐姐带回来了!哎呀……”她打开手帕,只见里面的奶糕因为一路奔跑颠簸,已经碎成了好几块,“都压碎了……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