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祥青捧着手中的茶盏,杯中茶水早已温凉,失了初时的香气。她凝视着杯中晃动的茶汤,缓缓送至唇边,将最后一点残茶饮尽,发出一声轻叹。
她轻轻抬手,止住了正要上前添茶的春桃,淡淡道:“这茶水有些凉了,下去换盏新的来吧。”
瓜尔佳氏目光沉静地扫过李佳祥青的脸庞,那份刻意掩饰的凝重并未逃过她的眼睛。她立刻会意,顺着话头接口道:“春桃做事稳妥,就留她在此伺候吧。其他人都先退下,殿外候着,没有吩咐不得靠近。”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立刻无声地躬身退了出去,殿门随之被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声响。
待殿门轻轻合上,瓜尔佳氏方才收回目光,转向祥青:“春桃和绯云一样,是咱们自己人,同咱们一条心,忠心自是不必多说。你有何话,但讲无妨。”
祥青点点头,目光扫过垂手侍立的春桃:“既是大嫂亲口担保,自然信得过。春桃,事关重大,你去殿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靠近打扰。”
“嗻!奴婢明白!”春桃神色一凛,立刻应下,快步走到殿门处,如同门神般仔细警戒起来。
祥青这才起身,拉着瓜尔佳氏的手,两人一同走到圆姐床前坐下。床上的圆姐一双眼睛睁得圆亮,紧紧追随着姑母的身影,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祥青脸上的轻松笑意褪去,染上了一层凝重,她压低了声音道:“大嫂,我今日进宫,一是探望纽伦和小格格,二来,确有一件要紧事需同你们商议。”
瓜尔佳氏和圆姐的心都提了起来,专注地听着。
祥青继续道:“前日,国公爷去了趟裕亲王府议事。回来后便是唉声叹气,愁眉紧锁,饭也用不下去。我心里头悬着,几番软语开解,他才肯同我透露一二。”
“说是南边战事吃紧,军费告急,前线粮草供应已极尽压缩,朝廷……似乎有意想让宗室们出出力,共渡难关。”
瓜尔佳氏闻言,蹙眉道:“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宗室们世代受朝廷奉养,享尽尊荣,此时出些力,也是应当应分之事。”
祥青叹了口气,摇头道:“道理是如此。可你久在南方,不知这京城里的水深浅。如今这京城里,除了太宗皇帝直系的几位亲王、郡王家中尚算宽裕,我们这些远支的闲散宗室,早就是外强中干,大不如前了。就说我们国公府,看着风光,可你细数起来,国公爷每年正项的岁俸银,拢共才区区五百两!这点银子,却要养活诺大一家子主仆,人情往来,体面排场,桩桩件件哪样不要花销?早已是捉襟见肘。”
“更别提那些‘不入八分’的辅国公、镇国将军之类,更是艰难。有些连门面都快撑不住了!如今突然要大家拿出真金白银,这……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只怕要逼得好些人家卖房卖地了!”
圆姐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问道:“姑母,那纽伦可能帮衬些什么?我宫中还有些体己……”她首先想到的是尽自己一份力。
祥青连忙倾身按住她的肩膀,打断她:“好孩子,姑母今日不是来同你要钱来的。若当真只是银钱上的难处,砸锅卖铁总能凑个数应付过去,再难也还有路数可想。可眼下棘手的是……”她顿了顿,声音几乎压成了耳语,“关键是,国公爷在裕亲王府,隐约听到了关于那舆图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