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的乾清宫独宠,如同在平静的后宫湖面投下巨石。圆姐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不同了。最让她心头微刺的,是婉仪的眼神。
那日去给老祖宗请安,婉仪依旧端庄娴雅,言笑晏晏,待她亲热如常。然而,当目光不经意交汇时,圆姐总能捕捉到婉仪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不再是纯粹的亲昵,似乎掺杂了一丝审视、一丝疏离,甚至……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圆姐心头微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的笑容,只当是自己连日疲惫产生的错觉,或是那面西洋镜风波的后遗症。
更让她挂心的是桑宁。往日里,桑宁就像只活泼的小雀儿,得了空就往钟粹宫飞,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可自从她月信回宫这两日,桑宁竟一次都没来过。
头一日她浑身乏力,昏昏沉沉躺了一整天,倒也没多想。第二日,身子松快了些,心头那份惦念便越发清晰起来。
“春桃,随我去永和宫瞧瞧宁儿。”圆姐起身吩咐。她特意带上了昨日玄烨赏的几样御前新制的精巧点心,皆是桑宁素日所爱。
踏入永和宫,宫人通报后,圆姐被引了进去。桑宁正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手里拿着绣绷,却心不在焉,针线都歪了。见到圆姐进来,她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跳起来扑过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姐姐来了。”桑宁的声音也失了往日的清脆热络,显得有些疏离。
圆姐压下心头异样,让春桃将食盒放在桌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宁儿,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都是你爱吃的点心,快尝尝看。”她亲手打开食盒盖子,露出里面香气诱人的糕点。
桑宁的目光扫过那些点心,却并未露出欣喜,反而微微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姐姐如今什么稀罕物件儿没有?御前的好东西自然都紧着姐姐,何必巴巴儿拿来给我。”
圆姐脸上的笑容一僵,错愕地看着桑宁。她身体本就还带着疲惫,此刻更添了几分心累,实在不明白这丫头今日为何如此夹枪带棒。“宁儿,”她声音放得更柔缓些,带着关切,“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心气不顺?受了什么委屈?跟姐姐说说。”
桑宁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猛地将绣绷往旁边小几上一放,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我哪有什么心气不顺的!不过是昨夜没睡好,乏得很!姐姐若是无事,就请回吧,妹妹想歇息了!”她说着,竟真的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圆姐看着她倔强扭开的脸和明显带着情绪的背影,心头一阵发沉,又夹杂着浓浓的失落和不解。桑宁性子直,但从未对她如此冷淡过。
她沉默片刻,终究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妹妹既是累了,那姐姐就不打扰了。”示意春桃将食盒留下,“这点心你留着甜甜嘴,想吃了再用。”
说完,她深深看了桑宁僵直的背影一眼,转身带着春桃离开了永和宫。身后,是桑宁强忍着未曾回头的沉默。
回钟粹宫的路上,圆姐只觉得脚步比来时更沉重了几分。刚走到钟粹宫二门的小院,迎面就碰上了正结伴而出的雅利奇和蔓儿。
雅利奇眼尖,瞧见她从永和宫方向过来,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盈盈蹲身行礼:“安雨妹妹这是刚从桑宁妹妹那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