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宫道上传来车马辚辚之声,晨光终于越过宫墙,斜斜地照进殿来,将两位格影子投在描金屏风上,恍若一幅鲜活的双美图。
卯正刚过,永和宫门前已候着三台暖轿。
圆姐二人出来,远远瞧见婉仪带着琴音自夹道匆匆而来。
“婉仪姐姐!”圆姐挥着帕子,婉仪见状紧赶几步,一时间头上的耳上的摇摇晃晃。
待走得近了,婉仪细细端详桑宁的面容,不由轻呼:“桑宁格格这脸看着好多了!这玉肌膏果然神效!”
桑宁浅笑着福了福:“劳婉仪格格挂心,已无大碍了。”晨风拂过她新敷的玫瑰胭脂,透出几分血色。
圆姐转头问两个大宫女:“绯云、琴音,你们主子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二人还没来得及答话,春桃喘着气从轿后钻出来:“主子们放心,行装都装上朱轮车了,就停在神武门西侧。”
“那便启程罢。”
桑宁踩着脚凳上轿时,忽觉腕间一凉,原是那白玉镯子碰在了轿门铜环上。她下意识回头,看见琥珀领着众宫女跪在丹墀下,水珠的肩膀微微发抖。
“起轿——”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喝,轿帘缓缓垂下。圆姐透过纱帘望去,永和宫的海棠树在晨风中摇曳,一朵朵残花簌簌落下。转过宫墙时,隐约的啜泣声混在晨风里,也不知是真实还是幻听。
御道两侧跪伏的宫人们如潮水般退开,朱红宫墙被朝阳镀上金边。几人的轿子行至神武门时,前方突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
桑宁悄悄掀起轿帘一角,正看见明黄仪仗迤逦而来,九龙曲柄伞在朝阳下金光闪闪。
“万岁爷特意吩咐,让几位格格的车驾跟着慈宁宫的仪仗。”梁九功不知何时凑到轿窗前,声音压得极低,“太皇太后的凤辇在前头第三乘。”
桑宁连忙放下轿帘,心跳如擂鼓。轿内狭小的空间里,她闻到自己袖口透出的茉莉香,与方才王嬷嬷用的玫瑰胭脂混在一处,茉莉香与玫瑰胭脂的气息纠缠不休,熏得人眼眶发热。
软轿稳稳停在朱轮车前,绯云与琴音忙上前打起车帘。圆姐儿利落地跃上车辕,回身去扶桑宁时,忽觉她指尖冰凉如握寒玉。婉仪最后登车,杏色裙裾掠过踏凳,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格格们坐稳了。”车夫轻抖缰绳,朱轮车便随着慈宁宫仪仗缓缓移动。鎏金车顶映着朝阳,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光影。
桑宁倚着车窗,见御道两侧的银杏叶已染上金边。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进窗棂,正落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像极了去岁别在鬓边的金钿。
圆姐儿忽然倾身过来,金镶珊瑚的护甲轻叩窗框:“瞧见前头那柄九凤曲柄伞没有?听说太皇太后当庄妃的时候那把就在了。”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呵在桑宁耳畔,“待会过了护城河,咱们的车就能并上主道了。”
婉仪从食盒里取出枣泥糕,甜香顿时盈满车厢。车窗外,侍卫们的马蹄声与旌旗猎猎作响混作一片,惊起道旁槐树上栖息的雀鸟。
朱轮车转过最后一道宫墙时,朝阳已完全跃出云层。金灿灿的光透过雕花车窗,在三人衣袂间流淌,将那些暗绣的纹路都映得鲜活起来。
桑宁忽然发现,自己腕间的玉镯不知何时已染上体温,正贴着脉搏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