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毒辣辣地晒着,桑宁的厢房却门窗紧闭,连纱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所有暑气与喧嚣都隔绝在外。
绯云踩着回廊上斑驳的树影,一路小跑到圆姐房前,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李主子,”她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我家主子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连午膳都不曾用过,这可如何是好!”
圆姐手中的团扇微微一顿。透过雕花窗棂向外望去,桑宁的厢房在烈日下显得格外沉寂,连檐下的铁马都静悄悄的。
圆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团扇边缘的竹骨,眉眼间亦藏着几分惆怅:“让她静静吧。”
她轻摇团扇,扇面上的蝶恋花纹微微颤动:“许是还舍不得她额娘呢,人在想家的时候,又怎会吃得下饭呢?”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绯云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绯云急得直搓手:“可这大热天的,主子连冰碗都不用,万一中了暑气...”她的话没说完,眼圈却先红了。
“去备些清爽的吃食。”圆姐放下团扇,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绿豆凉糕、藕粉桂花糖糕,再冰镇些酸梅汤。申时若还不开门,我亲自去劝。”
“多谢李主子!”绯云福了福身,匆匆退下时,裙角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圆姐案前的书页。
未时三刻,绯云端着填漆食盒又来了。盒盖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里头装着刚出冰鉴的荔枝膏水。圆姐轻轻推开桑宁的房门,一股热浪裹挟着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拔步床的纱帐低垂,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身影。圆姐轻手轻脚地走近,发现小姑娘竟睡着了,只是睡得不甚安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枕上一片深色的水痕,想来是哭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嘘--”圆姐对绯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轻手轻脚退到外间。八仙桌上的冰鉴冒着丝丝凉气,里头镇着的荔枝膏水渐渐凝出一层水雾。
圆姐随手拿起本《漱玉词》,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直到里间传来窸窣的响动,她才发觉书页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几道月牙印。
“桑宁?”她端着温热的蜂蜜水快步进去,见小姑娘已经坐起身来。阳光透过纱帐,照在桑宁红肿的眼睛上,衬得那泪痕愈发明显。
桑宁脸上还带着枕痕,却硬挤出个笑脸:“姐姐,我没事...”声音沙哑得像揉皱的绸缎。
“混说,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还说没事。”她坐到床边,将桑宁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发丝冰凉,还带着泪水的潮气,
桑宁突然靠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只是舍不得额娘,哭过便好了...”
圆姐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等开春说不定就能见了。你额娘今日不是说了,会想办法...”
“果真?”桑宁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
“我还能骗你不成?”圆姐取出浸湿的帕子,轻轻敷在她眼睛上,“快敷敷眼睛,起来用些点心。绯云特意让人做了绿豆凉糕,再不用该化了。”